程序员是一盏省油的灯

新太科技商业泄密事件，引发作者万千感慨，本文是《新太科技商业泄密事件背后的思考》系列之四。加班是程序员的家常便饭，八小时工作制几成笑谈，在软件公司的眼里，程序员只是一架会思考的机器，是一盏省油的灯，燃烧自己的青春，照亮商人们淘金之路。

    1. “床垫文化”和八小时工作制

    有句名言流传甚广：“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在程序员间，也有一句流传甚广的名言：“不想加班的程序员，不是好程序员”。没加过班的程序员，好比身为×××而没有破处，身为官员而没有受贿，身为警察而没有涉黑，身为演员而没有献身一样，不免令人怀疑其身份。

    谈到加班，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华为的“床垫文化”了。网上关于华为“床垫文化”的讨论，我向来十分关注。以前，我曾在多篇华为员工的网文中，读到过颂扬“床垫文化的”文字，带着创业初期的艰辛与豪迈，悲怆中流露出无畏的勇气，十分的感人。后来，出了“胡新宇事件”，尽管医学证明，“床垫文化”并非罪魁祸首，只是×××而已，但一片赞扬声中的“床垫文化”，毕竟听到了不同的旋律。悲痛者有之，惋惜者有之，谴责者有之，无奈者亦有之，这其中，多少夹杂着一些兔死狐悲的凄凉。

    著名的“天涯杂谈” 网络论坛上，一张“用生命加班，哀悼华为员工胡新宇”的帖子，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过万的点击，近千的回贴，终于换来了IT人对自己健康的关注。

    只有人是需要工作的动物，其他动物都没有工作，他们只是凭本能觅食而已，乐在其中，不知疲倦。人的工作，因为不是出于本能，所以人都讨厌工作，尤其讨厌超时工作。因此有了1886年5月1 日，美国芝加哥二十万工人举行大罢工，要求实行八小时工作制。经过流血的斗争，终于获得八小时工作制的权利。

    一百二十年后的今天，在IT行业，对于程序员们，八小时工作制重新变成了一纸空文。软件科技一日千里，社会文明却在程序员无数的不眠之夜中步步退却。加班是如此的普遍，以至于大家都不称加班为加班了。假如你在招聘广告上看到“要求能在压力下工作”，或者在简历里写下“具有高度的敬业精神”，那么，你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什么空泛的口号，它是软件公司和程序员之间的“切口”，两者都十分具体而明确地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加班”。

   2. 程序员，人乎？物乎？

    我知道很多程序员是夜猫子，子时以后，他们的思维进入一天之中最活跃的阶段。这时的程序员，目光如炬，运指如飞，如痴如醉，似颠似狂，一行一行的代码，象抽丝般，从脑中源源不断地输入到计算机内。

     如果这时有一位生物学家，从生物学的角度去观察程序狂人，一定会发现，其行为或多或少和人这种动物的生活习性不太相符了。这是否说明，至少在生物学家的眼里，加班的程序员已经不是人了，或者最多算已经变态的人？我不得而知。

    但我知道，软件公司多半不把程序员当人看，在他们眼里，程序员只是一部会思考的机器，和服务器、打印机以及空调冰箱吸尘器没什么本质区别，是一种商品。各类大专院校和林林总总的培训机构，是这些商品的生产厂家，在这些商品的使用手册上，你可以看到类似如下的字眼。

     商品名称：程序员；功能：会思考，主要生产代码；额定工作时间：8小时/天；使用年限：十至十五年，到期强制报废；产地：Made In China；价格：产能除以10的N次方，再乘以管理因子（1<管理引子<0）；三包原则：三个月之内可无理由退货（试用期），一年后如需退货，请酌情支付运费（遣散费），当然，若因质量问题退货，无需支付任何费用。

     温馨提示：第一，请勿长期超出额定工作时间使用本产品，否则若出现安全事故，厂家概不负责；第二，此商品为一次性用品，不可回收再利用；第三：爱护环境，用后请投入社会大垃圾桶内。

   3. 你是新程序员吧

     加班是我们日常都会碰到的情形，我们已经习惯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例如，请民工搬东西，七楼和八楼的价格是不同的，按比例增长，天经地义，因为人家多爬了一层楼，付出了更多的劳动；有时候打车，如果碰到交班的司机，而你又有急事请他跑一趟，你会声明自己愿意支付双倍的车资，也是天经地义，因为你占用了司机宝贵的休息时间；既然如此，当程序员付出了更多的劳动，当项目占用了程序员宝贵的休息时间，程序员是否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知道加班不可避免，那好吧，我加班，请问加班费怎么计算？”

     如果你打算在软件行业里混，千万不要这样说，那会让人耻笑你不懂规矩。如果你不小心说了，那就请你作好被人误会成“新程序员”的心理准备吧，哪怕你已有10年的从业经验。记得网上有一则笑话，叫做“你是新警察吧”，描述一个刚入职的新警察遭遇的种种异事，有很多个版本，不过每个都那么精彩，读来令人喷饭。哪位有心人如果照猫画虎，写一则“你是新程序员吧”，估计也会流芳 网络，成为佳话。IT好歹也算高科技行业，新程序员碰到的怪事，怎么也不会比新警察少吧？ 
    4. 没有加班工资的加班

    程序员的加班工资是多少？如果你在任何一个程序员聚会的论坛上发个帖子，做一个调查，你会得到一长串的带着“0”的回帖！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因为国家法律早已明文规定，加班必须支付双倍工资，节假日更需要支付三倍的工资。只有软件行业是明目张胆违反《劳动法》而不必担心被处罚的，很多发了迹的包工头和暴富后的工厂主，之所以对投资IT行业有着浓厚的兴趣，这算其中一个原因。包工头克扣和拖欠民工工资，或者工厂主强迫打工仔打工妹超时加班，多少还有些顾忌，说不定哪天就被工商部门罚款，或者被送上舆论的断头台。软件行业就没有这些后顾之忧了，剥削得好的话，还有机会获得“某某年度N大杰出某某某”的称号。

     也许对《劳动法》的指责过于苛刻了，《劳动法》的作用还是有目共睹的，至少拖欠民工工资的事，现在有了一定程度的解决。只是，任何法律都有空子可钻，而中国人最擅长钻法律的空子。实际上，程序员的问题不是有没有加班费的问题，而是算不算加班的问题。软件开发是最需要创造力的工作，所以，软件项目的规模，是最难估计的，艰难到软件估计成为软件工程的一个独立分支。既然软件规模说不清道不明，相应地，程序员的工作量和工作效率，也就不好衡量的了。这就是空子。

    一个项目签下来，什么时候完成，向来都是老板说了算，没有程序员什么事。而老板为了讨好客户，往往夸下海口，大幅缩短项目工期。程序员如果不能按计划完成项目，在老板眼里，那只说明一个问题，就是程序员效率太低。于是乎，你加班，你活该，谁叫你效率低下呢？

    5. 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小时候家里穷，我们是用煤油灯照明的。玻璃灯座，里面是一个装煤油的肚子，灯座上面是一个铁制的灯头，灯芯从灯头上露出一小截，灯芯的另一端浸入灯肚子里，以便汲取燃油。灯头上有一个转柄，用来调节亮度。为了防风，灯头上罩着一个玻璃罩，每当夜幕降临，发出黄豆般大小微弱灯光的煤油灯，就是全家人唯一的照明工具了。需要随时注意灯内的油量，如果没油了还继续点着，那么被燃烧的就会是灯芯了。

    中国软件业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程序员就是那盏风雨中摇曳的煤油灯，他们的工资是灯里的煤油，青春年华则化作那根短小的灯芯。雇主有意无意的谎言，是灯上的转柄，疯狂地调大灯的亮度，全然不顾灯芯越来越短。就是这样一盏省油的灯，照亮了中国软件的探索之路，照亮了投机商人的淘金之路，唯独没有照亮程序员自己的职业之路。当燃油耗尽，程序员被弃置一旁，如果想照亮自己回家的路，唯有燃烧灯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