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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王慧珠讲述奇闻，朱敏怡诚心讨药
第20章：邢福星年少语狂，金宝山反悔改级
下面说的事情也是发生在一九五三年七月。哈尔滨市区边上有个省交通局下属的小厂，名叫省大型机械设备修造厂。这个厂工人干部加在一起不到二百四十人，厂里的管理干部一半以上是复员转业军人，这些人政治觉悟高，责任心强，不足之处是缺乏专业知识。
干部当中顶数机加车间的金宝山最有技术了，因为他入厂前在私人小厂做过机械加工学徒工，现在虽说是车间主任，可拿的却是四级车工的工资。
这天，早上一上班，金宝山的徒弟刘世杰来到他面前和他说：“师傅，你听说没有，这些日子火车站站前广场那每天都有单位在举牌子招人，据说应聘的还有技术不错的成手。”
“噢，是吗？”
“要不咱们也去看看？能招来几个成手咱缺人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你咋知道是不是成手？”
“这容易啊，去辆车挑几个拉回来一试不就知道了？”
“嗯，行，我现在就去找厂长商量一下。”
这个厂成立有几年了，它的前身是一个筑路队。当时具体的情况是：机加车间设备简陋，工人技术水平不高。机械大修车间技工不足，高级技工短缺。铸造车间刚建好厂房，主任确定了工人还没有。
厂长听完金宝山关于招人的建议连连点头：“是啊，干部靠上级分派，工人得咱们自己想办法解决，现在咱厂是急需翻沙工、木形工、汽车大修工、开压路机的司机。”
“厂长，我们机加也缺人呐！”
“不管怎么说你那还有几个人能干活，铸造车间可还是光杆司令呢。”
“咳，我们那几个也都是二把刀，一遇到难活就犯卡。”
“那好，明天咱就派车去，要没大事的话我也去看看。”
火车站前广场就是个招工的集散地，每天都有单位在这里举牌子招人。新建的国营大工厂在这招学徒工，旅馆饭店招服务员。由于招工单位都想尽快招到满意的人，所以就派出人在出站口等候，一经发现年轻头脸整齐干净的小伙姑娘就主动上前询问是不是要找工作？对方如果说是就往自己单位的招聘桌前领，一个人被两个单位的招聘人员拉扯的现象时有发生，有点像抢人。
应招的人大部分是农村来的青年，也有外省市和本地的无业者。那时工作好找，有高小以上文凭的可以当老师或公务员，有点技术的就可以讲工资待遇，根本不用找关系，更不用花钱。
刘世杰和厂部的三个人在车站连举了两天牌子，一个人也没招上来。回到厂子，厂长和他们一起研究原因。小刘说：“我看出来了，是咱们那个招人条件写得太高，把应招的人都给吓跑了。我建议，明天咱们把什么个人历史清白啊，身体健康啊，文化年龄啊全都拿掉，大字就写招收机工，小字写招收什么工种，再写上根据技术程度定级，这就够了。”
负责劳资的干部说：“那，这个人要是有问题呢？”
刘世杰说：“咱们现在主要看他有没有技术，有技术咱就要，先不转正以后再调查，真有问题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呗。”
厂长寻思了一会儿说：“我看小刘的这个建议可以采纳，说得严重点，真要是反革命特务的话他自己还能说？办手续时让他写个简历，如果觉得有问题以后我们可以调查核实嘛。”
负责后勤的干部说：“我看有的单位写了管应招人吃午饭，这一条挺管用，咱们是不是也写上？”
又是那个劳资干部问：“那要是专门为了混顿饭吃呢？”
后勤干部看着他说：“这？个别人总是避免不了的吧？”
厂长说：“我们厂的饭不那么好混吧？对报名的人咱先问问他，秀才一张口就知有没有嘛。懂技术的就给登记，啥也不懂的不让上车不就完了么。好，就这么定了，每天多准备十几个人的午饭。”
招人章程这么一增一减果然见效，每天不到十点都能拉回十来个人。经过考核，机械大队、铸造、汽车大修等都有收获。汽车大修还招到两名从朝鲜战场上回来的高级工，通过一个月的主修考核分别给定了七级、六级，工资超过了四五年参加革命工作的厂长。
铸造招到了一个叫刘运来的正牌技工，这个黑大个说他在天津三条石学过徒，讲起翻沙来头头是道，美中不足的是这人年龄偏大，快四十了而且还瞎了一只眼。如果按照最初的要求他肯定不够格，最后经过厂领导研究还是留了下来，人才难得嘛。经他指导建炉浇铸出第一个铸铁件后，给他定了个五级工。基本工资加上铸造工的保健补贴，工资也超过了厂长。
这天早上，大卡车又开到了车站广场，小刘他们从车上搬下小桌长凳，在桌前竖起了招工的牌子。车站广场边上有好多大汽车，有的单位不但竖牌子还插了印有某某工厂的红旗，男的拿个铁皮话筒喊话，年轻女办事员负责登记。
广场内人头攒动，有人来应招了：“同志，请问你们这招技工？”
小刘说：“我们只招成手，你会啥？”
“嗯，车工。”
“你干过？”
“干过，咱是正经科班出身。”
“那，太好了，你过来，看看这是个什么件？怎么车？”说着小刘抽出一张活塞联杆的图纸递给来人。
“这，让我好好看看，嗯，这是根轴，卡到床子上车。”
“是轴？什么轴？怎么卡？卡哪儿？”
“这，这……”
“这，这什么这？哎我说你到底学过没有？”
对方再不回答，讪讪而退。
一旁负责登记的劳资干部骂道：“他妈的，又是一个想混顿饭吃的。”
今天的收获不大，大体合格的才四个人。就在他们准备装车回厂时来了一个小伙子，他说他叫邢福兴，是来应招的。
刘世杰打量他几眼说：“我们只招技工成手，眼下还不招学徒工。”
小伙子笑了，说：“咱就是冲你们招技工才来的呢。”
“你会啥？”
“车工钳工啥都行啊。”
刘世杰心说，说大话都不卡莫眼睛，这小子准是想白混一顿饭吃，谁教的呢，因此就板起脸说：“我们马上就要走了，到厂子先得车一个件，不会使床子的可不管饭！”
刘世杰的话把小伙子给说乐了：“嘿嘿，你也太小瞧人了，没有五把神沙敢到这瞎说？你瞧好吧！”
刘世杰疑惑地拿出一张图纸让他看，出乎意料的是这小邢还真能看懂。
人拉到厂内，众人下车，刘世杰告诉金宝山：“师傅，咱车间今天总算招来一个。”
“是吗，哪个？”
“最年轻的那个。”
“他呀？那不还是个孩子吗？”
“我让他看加工图，他说的还行，看样是干过。”
“那就让他试试吧。”说完便将小邢叫到跟前，吩咐他照图车个小轴。
少年邢福星信心满满地上了考台：磨刀、上架、打顶尖孔、粗车、精车、换刀、挂轮、挑扣。半小时后，小邢将件卸下来递给金主任。
金宝山仔细检查一番后看了小邢一眼连连点头，嗯，真不错，扣挑得正且没毛刺，尺寸掐得也挺准。关键是不借用砂纸撸光只用车刀车轴的表面就很光滑，这说明刀磨的角度和转速的选择都正确，从而证实了小伙子确实是干过车工并且有一定的加工经验。金宝山高兴，当即拍板道：“给你三级工，四十九块八。”
小邢一脸的大人相：“六级，不能低于六级！”
金主任肯定地说：“就三级，不能再高了。”
小邢不乐意了：“金主任，我是照我的手艺要的，咱是老实人，我没要七级八级吧？说实话就咱这手艺七级八级还不够哇！咱这么办，你把你这最高级的八级工叫出来，咱比试比试，如果同一时间干出一样的活你给八级不？”
“呵，这么说你还挺谦虚？”
“那是啊。”
金宝山一时竟没词了。车间里现有的几个技工都是二八啃子，原先有个五级车工一年前就跳槽走了。他有意留下这个毛头小子，看了看草填的报名单说：“你年纪太小了，周岁刚过十七吧？过一段时间干得好可以再升级嘛！”
想不到小邢一听这话就火了，小脑袋一拨愣：“咱是老实人，就实报的岁数，我没谎报说我是二十六吧？你们今天考的不是技术吗？是不是？也没说考岁数哇？嗨！你们倒是早说呀，早知道你们看年龄定级我就不来了，让我爷爷来不就得了吗？我爷爷今年八十六……”
“去，出去！这是什么孩子，什么玩意！”发怒的金宝山将小邢轰了出去。在部队当过排长的他，跟连营长回话都是举手敬礼再报告，什么时候敢对上级这么说话？
小邢出门时瞅着刘世杰说：“件我可车出来了，中午饭你们不能不管吧？”
小刘看了一下表跟了出来说：“管，当然管，你跟我来吧。”
吃饭时刘世杰认真地劝道：“我说邢老弟，我们主任是真心留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跟他说话？一会儿跟我回车间给他陪个不是，啊，三级我看就不低了。我进厂都快五年了，这不，现在我才是个二级工。再说了咱这厂子级高，一般厂三级是四十五块二，咱这是四十九块八，相当轻工业的四级工。你这年纪能挣这么多钱我看就相当可以了，回去吧，啊？”
毛头小子不吭声一顿猛造，三个大白馒头外加一碗茄子炖土豆，吃完一抹嘴站起来说了句硬话：“走就走，哼，给六级的地方有的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刘世杰遗憾地摇摇头。
令人没想到的是几天以后小邢自己又找上来了，这次态度倒是满好，一口一个金主任：“金主任，对不起啊，那天我回家一学我娘就把我骂了。骂我不会说话，不懂得尊敬领导。金主任，你是领导我是一个小毛孩子，你别生我的气啊，我今天来是给你赔不是的。”
金宝山阴着脸说：“你本来就是个孩子，说的又都是孩子话，我怎么会放到心上？”
小邢说：“金住任，你看今天是不是再考考？六级您要是觉得高的话五级我也认了，谁让咱年纪小来着。”
金宝山差点没给气乐了，说：“什么五级六级？不用再考了，就二级！四十一块二！愿意的话明天带户口本来填表上班，不愿意的话走人。”
“什么？什么？二级！？上回不是说好的三级吗？”
“上回是上回，这回是这回，过两天连二级也没了。”
金宝山也有为难处，他自己带的徒弟才二级，几个年纪大的车钳工也都是二三级，你弄个孩子来一下子就给定三级他们会怎么想？要是都走了咋办？你小孩子就是技术好一点也总不能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吧？其实那天一张口给定三级说完他自己就后悔了。
小邢也后悔了，这两天他跑了好几个工厂，私营工厂都不大景气不招人。国营大厂倒是招工，可是报名要求带户口，一看不到十八岁连问都不问，一句话：“不行！”再有，那些大厂一律招学徒工，小小年纪一上来就想当技工？美的你！万般无奈还得走回头路，没想到三级又给降到了二级！
他有点懵，站在那里好久没有动弹。嗨，谁让你不知天高地厚的顶撞领导呢？领导是可以随便顶撞的吗？
刘世杰见小邢往外走就过来和他打招呼还陪他走了一段路。小刘说：“你看见没？刚才和金主任说话的那个人叫李金成，是前天招进来的，人家二十二了，技术也不错，这不，也只给定了二级。要不，你还是来吧。主任说的是真的，不骗你，人招满了二级也没了。来吧，啊，别犹豫了。”
经过一夜反复权衡之后，第二天早上邢福星还是带着户口来修造厂报名上班了。
下一章：白淑贞表白意切，朱敏怡劝夫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