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一曲南音大梦

今唱清凉歌

热恼消除万物和

——《清凉》


在我眼里,由闽南方言发轫的艺术形式,除了人人熟知的“闽南语金曲100首”,最富魅力的,便是南音了。

曾经我迷恋《牡丹亭》,看书以外,还找了昆曲来听。昆曲清亮妩媚,别致娇憨,于我却过分地尖锐。“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这一等一的华彩清丽,确实与昆曲相称。

而我不知该如何描述与南音的相遇。明月雪白如玉,秋风凉透了衣裳,一切似乎都为着它准备妥帖。白炽灯下的机关报告厅,环境不完美,却别有一分素朴。蔡雅艺身上有着传统知识分子的温润,一颦一笑大方优雅,淡然自若。她就像为了南音而生,我悄想。尽管与闽东同根同源,闽南语,我依然听不懂一字。四下极静,蔡雅艺横抱琵琶,闭眼拨弦,吟唱“今唱清凉歌,热恼消除万物和”。我还没习惯这凛然而至的寂,死命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转移注意力研究唱词。李叔同这一篇《清凉》,以古闽南语唱出,竟流畅且押韵,古朴清雅,像柔软的手缓缓摩挲着我。我不由地走神了,索性放任自己,什么也不想,只是听,只是接收,只是被动,如此而已。

走出大楼,夜风的凉顿时将我触醒。举目四顾,霓虹依旧,车流飞也似穿过我,扬起沥青泛焦的气味。我站在原地缓了一阵,确认自己再次武装好所有的华美、张扬与轻浮,像一条隐形的鱼,再次滑入这个世界,而心里自此埋下一颗种子。

第二次听便如愿以偿了,地点在西湖边上的大梦书屋。

我从来不在网络上听南音。南音于我,是一处可安身的居所。既是居所,便要有个居所的样子,有人物,有器乐,有听众细微的呼吸,有歌声真实的回响。有谁会对跟着自己流浪的窘迫铺盖卷产生家的眷恋呢?

这一次,我心满意足地坐在那里,感到很幸福。外面的世界再喧嚣,与我都没有什么相干了。王安忆的《长恨歌》里,李主任跑去王琦瑶的公寓,两个人窝在一起听梅兰芳。他们一直听一直听,数着墙上的光影,秒针滴滴答答地走动,时局的动荡沉浮似乎在这里停下了,消失了。他们像台风中心的眼,静止的,隐秘的,说不上自得,却也偏着头默然着,陪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我是极爱这场景的,也愿意拿它,做我对于南音个人色彩浓厚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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