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宫纪事】第十七章

心里惦念着夏离宫，想去一探究竟。但苍萝也知道这事急迫不得，因为春祭在即。朝露宫上下都为着春祭大典忙碌不迭。这是立馆后的第一场重要祭典，自然马虎不得。苍萝并不想在这紧要关头节外生枝。

祭台布置、牺牲献祭等各项事宜自然有小臣和奴仆们忙碌，他们这些个巫祝不用插手。但众位却要严格遵守古制，斋戒沐浴。春祭遵大仪，十日前戒礼，三日前宿礼，均由贞人止亲自出面主持，召集他们在太和庙的兮汤沐池净身。桃桃自然也到场，她比众人都更要小意一些，毕竟是馆主，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之后的几日，苍萝都闭门不出，静心养神，凝聚灵气。

立春之日，绎方于朝露宫行春祭，祭拜五帝，祝祷丰收。冶王和王后妇夙，以及文武诸官皆到场，一体致祭。依礼，整衣冠、鸣鼓乐、净手首，之后便是向五帝跪拜叩礼，敬献馔谷牺牲。

这些个程序完结之后，才该了苍萝他们上祭台。乐巫替换了宫中乐师，舞巫分列好位置，祝凛站在正中，准备唱祭赞词。苍萝随乐巫排在一起，着了祭祀专用的素浅礼服，立在祭台一端。

乐声乍起，祝文发声，苍萝吹起自己的竹埙，与乐巫们的节奏和在一起。灵力借着合奏的媒介缓缓弥散，在祭台周围凝出一副春意盎然，五谷丰登的幻象。翠色蔓延在众人脚下，黍稷环绕在百官指间衣袖，时而晴空万里，时而雨润露台。众人微微讶异之后，便余欣喜悦然，更是崇敬备至，虔诚行礼。

桃桃一直遮掩着真实身份，也是以舞巫自居，在台上和嫊女等众女巫跳着古朴的舞步。这番祭典下来，她虽是累得微微喘息，却是精神郎朗，喜上眉梢，先前的紧张小意放下了泰半。在她看来，这场祭祀十分圆满。因着苍萝的灵力幻象，更是锦上添花。朝露宫甫一出现在众人面前，便给自己挣了脸面。

冶王近些年来，身体状况不是太好。祭祀过后，他召了贞人止前去浅叙几句，便带着妇夙回了王宫。苍萝这是第一次见到绎方的首领，却因一直站得远远的，并没有看得太清。她望着冶王与妇夙匆忙远去的背影，有些出神。

“未料得你这般淡漠性子，却也爱瞻仰我王的尊贵容颜。”耳边传来戏谑语声。听着这不正经的调调，苍萝便知是流光。

“今日幸甚有你，不然一会儿的宴上，贞人止还不知要发多大的脾气。”流光似乎知道苍萝不爱搭理他，未等她回答，又自顾说道。

“怎么，你又知道？”冶王早已走远，被人簇拥着连背影都看不到。苍萝细心收好竹埙，这才抬头回了流光。

“我俩早先一直在太和庙共事，他的脾性没人比我更加了解。刚见他从冶王那领完恩赏就黑着一张脸，可见大事不妙。”流光虽是这样说着，却眼角含笑，似乎并不在意。

“那又何妨？”苍萝只想早些回去自己的荏苒居歇上一刻，并不爱操心这些个是非瓜葛。

“本该活泼泼的年纪，怎得这样老气横秋？”流光长袖一抬，掩了半边嘴角，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低声道，“难道你不想去宴上看个热闹？听个究竟？”

苍萝忽然觉得好气又好笑。说了半天，就是为了拉着她去凑个热闹。她和他又不是很熟，作甚么要听他的一起去那些乱糟糟的场合。

“他发脾气，未免会牵连众人。我又何须巴巴凑上去，招一番无谓的数落？”苍萝认为，必须要直接拒绝他的邀请，才能够早些回去住所。

“自然不会是针对你”，流光仍不甘心，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苍萝身后的三人后，打消了念头，只饶有兴味地笑道，“这不，事主来了。”

苍萝随着他的眼光回头，却见到桃桃带着嫊女和祝凛正走了过来。她明白，流光指的事主自不会是嫊女和桃桃。舞巫循着古制的舞步，复杂不到哪去。更何况两人苦练许久，早已将简洁质朴的舞蹈刻进了血脉，一静一动皆成自然。

外人可能听不出来，甚至一般的巫觋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祝凛今日的祝祷之词，错漏并不在少数。她想，流光指的正是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