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伶泪（5）

由于大出血，昏迷的妈一连吊了十几天吊瓶，当她醒过来时，已被宣判从此与生育无缘。

山里汉子是在第二年的冬天离开的，妈没说一句挽留的话，倒是爸躺在东窑炕头一个劲抹泪:“你不要走，这个家需要你。”

的确，山里人自打进了这个家门，几年来，苦活、累活、脏活、重活，他全部一肩扛了，象个免费的长工。

而且，但凡不下地，帮父亲翻身，为父亲端屎倒尿，侍父亲擦拭身体，日头好时抱父亲到窑洞顶上晒太阳，…… 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在父亲面前，他做得象个恭顺的弟弟，更象个孝顺的儿子。

可是，他在这人世间已没有血缘至亲，他只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妈却无能为力，给不了他了，医生的宣判甚至连哪怕一丝希望也没有给他。

他已经筋疲力尽了，生活里没有了希望，没有了盼头，还怎么支撑得下去？于是，他决定离开了。

男人魁梧强壮的体格一年光景显得单薄了许多，原本合体的棉袄在身上显得松松绔绔，妈拿出包着单鞋棉鞋近十双布鞋及换洗衣服的包袱，递给山里人:“冷，别冻着。”说着别过头去。

山里人迟疑了一下，接过包袱，转身欲走，突然又回转身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姐，我……对不起……”

“别，别这样。”妈慌乱地拉住男人，想往起拽，男人头磕在地上，“咚咚咚”三声，这是个善良的男人！他知道这样离开对不住莲子妈，这就够了！

确切地说，他对妈有男女间的情爱，他心疼妈。至于妈，起初也许是找个生活帮手，一起搭伙过日子，可几年下来，这个知冷知热、嘘寒问暖的男人也早已住进妈的心里。他此时离开，对早已情根深种的妈而言，无异是锥心之痛。

妈眼里含着泪，嘴角挂着笑，男人起身后头也没抬，扭身向外跑去，妈真的象个大姐，目送着出门远行的小弟，可，小弟还会回来看她么？

雪上加霜的打击，妈的悲伤可想而知，但她却根本没料到这是女儿的杰作，父亲虽不能行走，眼却没瞎，他从女儿的神情举止中猜出了 端倪，一时间郁气闷心，不久便撒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