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达内哭了。
夺冠对齐达内不是新鲜事。这次西甲夺冠,已是他执教皇马209场的第11个冠军,平均19场一个。他还有过欧冠三连这样的伟业。但他认为,这个西甲冠军比欧冠夺冠更让他开心,“这是我职业生涯中最美好的日子之一。”
这个冠军确实得来不易。2019年3月,在皇马确定上赛季无冠后,齐达内回到皇马,但收官阶段难见起色。去年夏天,皇马在转会窗上动作不小,但只有阿扎尔一人有资格打绝对主力,齐达内想要的博格巴没来。7月下旬,阿森西奥重伤,皇马又在友谊赛中3比7惨败于马竞。新赛季欧冠第一战,皇马客场0比3惨败于巴黎圣日耳曼……齐达内似乎没了魔力,西班牙媒体赛季初段多次炒作皇马可能换帅。那时谁能想到,皇马竟能终结巴萨的联赛连冠?
当年齐达内完成欧冠三连冠时,有人不服气,认为他不过是沾了平台的光:皇马有钱、有势,成功何难?问题是,皇马的优势,对于每个教练都适用,那为什么这18年,皇马拿到的4个欧冠,齐达内都在教练席上(2014年为安切洛蒂助教)?最近12个赛季,皇马拿到3个西甲冠军,为什么有两个属于齐达内?为什么上赛季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洛佩特吉和索拉里一败涂地?
正是皇马的财力和星光,反而让齐达内被低估了。人们看到了齐达内的成功,但没有真正理解他为何成功,才会省事地祭出“玄学”一词。其实,齐达内不仅是一位好教练,更是一位完美的教练。当今天下名帅不少,但他们都有不足或不擅长之处,只有齐达内兼容并蓄各项特长,方有今日成就。
一、球技
没有当过职业球员,或没踢过高水平联赛的教练,成为名帅者不少,但这难免会影响到他们的执教。如萨基和萨里会把战术凌驾于球星之上,引发球星反感。又如穆里尼奥,精熟教练业务,但他对于技术型天才的判断有些失准,如德布劳内和萨拉赫等。
齐达内则拥有一个仅逊于贝利马拉多纳克鲁伊夫等极少数人的职业生涯,这个起点太高了。贝尼特斯在皇马时想帮C罗改进,却与C罗反目,“他(贝尼特斯)总是对你说教,他可不仅仅会教你任意球,还会教你怎么踢球,怎么带球……”齐达内则能下场亲自示范任意球,镇住C罗。这就是区别。
齐达内对球员的判断也非常精准。2018年莫德里奇捧起金球奖后曾披露一段秘事,“2016年齐达内刚上任时,一次把我叫到办公室……他认为我有一天能获得金球奖。”齐达内这话,当时恐怕没人会信。或许只有高水平球员,甚至踢过中场,才能看出莫德里奇能达到何等高度。
二、性格
齐达内球员生涯冲动时刻不少,最后一战对马特拉齐的一顶更是震惊世人。但他成为教练之后却尽藏锋芒,与人为善。看看夺冠后拉莫斯的话:“他信任每位队员,很少有人这样做。我们希望他能在这里呆很长时间,他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始终感觉受到了齐祖保护,得到了适当的重视。”
在关系错综复杂的豪门,处理人际关系相当不易。上赛季索拉里救火,一度战绩出色,但他与伊斯科、马塞洛闹了不愉快,索性弃之不用,导致两人思走,在赛程最紧密时也缺了两名轮换好手。齐达内上任后,好不容易才把两人状态调整回来。
齐达内也想送走贝尔和J罗,但在他们留下后,至少能维持表面的和谐。尤其是贝尔,齐达内在2018年和2019年两次想卖他,甚至在季前公开下了逐客令,却仍未如愿。贝尔做得很过分,在威尔士队拉出嘲笑皇马的横幅、主场看球提前退场、在场边拿口罩当眼罩睡大觉,但齐达内赛季中每次被问到贝尔,都声明两人没矛盾,还在国家德比中派贝尔出场。
除了善待队员,齐达内对外也是一团和气。他基本从不与对方教练打嘴仗,而遇到疫情、赛程这样的争议话题,他从来都是无条件服从联盟安排。
夺冠后,齐达内被队员高高抛起,一旁的贝尔终于露出笑容。
三、战术
但凡名帅,往往有鲜明的战术风格,例如克洛普的跑轰、瓜迪奥拉的传控、穆里尼奥的防反。那么齐达内的足球是什么风格?你可能一时说不出来。
齐达内的风格就是没有固定风格,灵活多变。他能打进攻足球,在巴萨尚处巅峰期时,他曾以“传控+逼抢”的巴萨流对抗巴萨,本赛季作客巴萨时,皇马在诺坎普反客为主,以令人眼花缭乱的进攻压制巴萨;他也能打防守足球,在欧冠对抗强敌时,偶尔龟缩防守、伺机反击,而本赛季他刻意强化防守,皇马37场仅失23球,为四大联赛最低。
欧冠三连时代,他在锋线上倚重的是BBC,如今C罗不在、贝尔沉沦,在锋线退步的情况下,齐达内本赛季发明了极致控球大法,有时甚至派出卡塞米罗、莫德里奇、克罗斯、巴尔韦德、伊斯科等五名纯中场,这有巅峰西班牙队的影子。今年2月主场对马竞,上半场便是这五中场,牢牢控制局面,而半场时,他又用双边锋维尼修斯和巴斯克斯换下克罗斯和伊斯科,突然提速后,下半场一球致胜。
任何固定的风格,总会让对手找到应对之策。齐达内战术不拘一格,也让对手难以应对。我的同事、驻西班牙记者李森,在之前文章中详细介绍了,西甲复赛之后,齐达内是如何灵活运用各种战术和阵型。(点击蓝字跳转之前的文章)
四、轮换
对于兼顾联赛和欧冠的豪门,轮换是主帅的必备技能。齐达内一直钟爱轮换。2016-17赛季,皇马板凳深度达到鼎盛,甚至可以派出两套阵容分别打联赛和欧冠,当时皇马创下20人出场超1000分钟的西甲纪录,皇马也拿到了59年第一个西甲+欧冠双冠王。而本赛季,皇马重夺西甲冠军,又创造了21人进球的西甲纪录。
齐达内本赛季也曾为轮换付出惨痛代价。主场对弱旅布鲁日被逼成2比2,欧冠前两战1负1平,小组出线都成悬疑。去年10月客场0比1负于马洛卡,让出西甲榜首。这两次轮换都加剧了“齐达内可能下课”的媒体炒作。但齐达内不为所动,坚持轮换,终在赛季末得到回报。
疫情之后复赛,西甲赛程频密。巴萨顶不住了,从两场踢一场好球,到三场才能踢出一场好球。齐达内则是轮换自如,阵容始终保持活力,以一波十连胜收冠。
五、建队
当今足球界分工细化,大部分球队中,教练们只用干好本职工作,引援、建队一事往往交由总监负总责。皇马不一样,自从穆里尼奥逼走巴尔达诺后,再未设足球总监。而齐达内在皇马部分承担了这个角色。
自贝尼特斯2015年入主开始,皇马就改变了“巨星政策”,齐达内保持了这个路线,本赛季皇马可说是“不依靠巨星的胜利”:C罗走了,贝尔和J罗很少上,阿扎尔伤病太多。
近几年转会市场物价飞涨,弗洛伦蒂诺的转会方针改为以囤积小妖、“刮彩票”为主。这使得齐达内的眼光更加重要。去年夏天,皇马中场人数过剩,齐达内清洗了科瓦契奇、略伦特和塞瓦略斯等,单单留下巴尔韦德。结果巴尔韦德在本赛季多场焦点之战中成为最佳球员,初露巨星潜质。
当今各路名帅,都有上述多项特质,但他们亦有短板存在,如穆里尼奥和贝尼特斯的性格、安切洛蒂的临场应变、克洛普的轮换、瓜迪奥拉的建队……只有齐达内样样精通。他的成功可不是“玄学”,是实打实的真本事。
齐达内是个“全能教练”,但这仍然不是他在皇马如此成功的保证,毕竟在皇马栽了跟头、干不长久的好教练太多了。他还有个特殊之处,是能影响、甚至对抗皇马主席弗洛伦蒂诺的决定,毕竟他自球员时代便是弗的最爱之将。
但即使齐达内如此成功,弗洛伦蒂诺也不是“百依百顺”,否则2018年夏天两人也不会谈崩。去年下半年炒作齐达内可能下课的,不是“敌方”巴塞罗那媒体,而是马德里媒体《阿斯》和《马卡》。你以为他们会编着玩?
事实上,齐达内和弗洛伦蒂诺的分歧由来已久,西班牙媒体也一直有报道——
2017年夏天,皇马有机会买入姆巴佩,但齐达内力保BBC,不愿承诺主力位置,导致姆巴佩被巴黎夺走;
2018年初,皇马有机会以2000万欧元解约金从毕尔巴鄂得到门将凯帕,但齐达内力保纳瓦斯,放弃了这个机会。结果当年夏天,凯帕以8000万欧元转会切尔西,创造世界门将转会纪录;
2018年夏天,齐达内不建议卖C罗,在C罗留不下之后,又建议卖贝尔,买入马内等人,但贝尔刚在欧冠决赛梅开二度,弗爷怎可能卖;
2019年夏天,齐达内最想得到博格巴,但博格巴在曼联的种种风波,让皇马高层表示怀疑,草草试探便没了动静;齐达内要卖J罗和贝尔,弗洛伦蒂诺本已同意,但3比7负于马竞后,他叫停了转会……
如果你是弗洛伦蒂诺,可能也不太理解齐达内的一些想法。但事实最后证明,齐达内没有错。其实齐达内并不排斥巨星。阿扎尔能来皇马,便是受到齐达内感召。弗爷或许对错失姆巴佩痛心疾首,但只要齐达内在皇马帅位,便对姆巴佩有强大的吸引力。姆巴佩与巴黎的合同2022年到期,他会在明年夏天来皇马吗?
弗洛伦蒂诺入主皇马正好20周年,可谓功勋卓著,但他对球星、对商业过分着迷,与主帅始终存在冲突。如果执教皇马的不是齐达内,我敢断言,主力阵容见老、新秀尚待成熟的皇马,本赛季又是崩盘的一年。
正如弗洛伦蒂诺夺冠后所言,齐达内是“上天的恩赐”。有齐达内,皇马之幸!
文|骆明
编辑|肥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