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下）

还好，终于换完了衣服。接下来，就必须告别遗体，要进焚尸炉了。也没有别的亲属，少女的父母瘫坐在告别厅的长凳上哭泣着，眼睁睁地看着老韩推着女儿的尸体进了焚尸房，我轻声安慰了两句，就赶紧跟着老韩进去了，害怕和他们坐时间久了，真的会穿帮。

负责焚尸炉的三磊，请假相亲去了，还得老韩来亲自动手。平常我从不进焚尸间的，这次，竟然没有害怕的感觉，跟着老韩走了进去。可能，一来这个少女，是我的“作品”，我实在是有点不舍得，想多看几眼是几眼；二来，这个少女的尸体，我从上到下都处理过，因此也并不害怕，潜意识里还觉得她死的很可惜，并没有多么恐惧。因此，我也没有多害怕，进入这个送尸体最后一程的地方。

进入焚尸间的正中间，就是那个大大的焚尸炉了。全是明光闪闪的不锈钢，大的不可思议。一个粗大的烟囱，从上面通了出去，就是外边可以看到的焚尸炉烟囱。人死之后，尸体一烧，也就是变成了一缕青烟罢了。房间的一角，摆着一个小方桌两个长椅，桌子上竟然还摆着大半瓶“伏牛白”，旁边散着小半袋子油炸花生米。老韩把推车一撂，一屁股坐到了小桌边的长椅上，说坐吧小强，咱爷俩先喝上两口，再烧也不迟。

我迟疑着坐了下来，摘下大口罩和手套，松了口气。就这会儿功夫，老韩早已经找到了三磊用的茶杯，倒出来了二两左右递给我，自己就对拿着酒瓶子，和我碰了一下，说喝两口压压惊吧，辛苦你了。说完一仰脖子，灌下去一大口白酒。

那时的我，还从没碰过白酒，老是看到老韩他们几个爱在晚上喝几杯。好奇的我也喝了一大口，没想到，又辣又苦，呛得我几乎流眼泪。老韩看着我那熊样，笑了起来，从兜里掏出家属刚给的五百块钱，数出来二十张递给我（那时还只有十元面值的），说给你两百，没意见吧？

我急忙说，没意见没意见。没有您帮忙，我哪有机会干这个啊。老韩摇了摇头，说吴老师（就是我妈）知道这事非得气晕倒不可，我竟然教会她儿子给死人化妆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小姑娘，长得可真俊，要是没死的话，说给小强做媳妇儿，倒是不错。等吴老师回头来接你的时候，我再送她个儿媳妇，她还不知道要咋感谢我呢！

我不由得又羞又气，没办法只好转移话题，说人家家属还等着呢，咱还是赶紧烧吧。老韩又跟我碰了两下，把酒喝完，才不情愿地站起来。我也把酒喝完了，猛地站起来，头一下子晕了。妈的，喝酒原来就是找头晕啊，这不是花钱找罪受吗？

老韩说学着点啊，我帮着他，把小推车的少女尸体，放进了焚化炉，放进去之前，我还不甘心，又偷偷掐了尸体两把，盼望着出现奇迹，她能一下子坐起来，并没有死，那就好了。可是，奇迹并没有出现。关上炉门的那一瞬间，我有很多不舍和感慨。也没顾上认真去学，老韩怎么一步步操作的，是按动的哪个开关，就把汽油喷淋到了尸体上，关炉门的时候，又是转了几道。

开始了！老韩按动了一个按钮，焚尸炉开始工作了！大火已经烧了起来！少女的尸体，很快就会变成一缕青烟和一捧骨灰了。突然，我听到炉内，有“砰砰砰”的声音，似乎，是那个少女爬了起来，在敲焚尸炉的门，我又恍惚听到，那个少女在焚尸炉里喊，救救我，救救我，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