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讲一个故事

高二的冬天,我们聚集在一个同学家的房子里吃火锅,用蜂窝煤炉子架着铁锅,每隔五分钟开一次,每次开之前确定一个人负责揭锅盖,剩下的人负责抢肉和菜。而在饱餐之前,每个人要吹掉两瓶啤酒。
空腹喝酒很容易醉,而确实有不胜酒力的人,所以几轮之后东倒西歪。我酒量尚可,喝了六七瓶啤酒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直到终于有人忍不住吐在了床边,暖烘烘的小屋被奇异的味道充满,我也就吃不下去了,放了碗起身把已经不省人事的肇事者踢到床内侧,出去寻了拖把开始骂骂咧咧地打扫卫生。等我打扫完出去的时候,我的两个男同桌正在外面的屋顶上看月亮鬼嚎,那晚月确实圆,后来我坐在水池边上,看着看着头一仰就翻了下去。
我们在不那么自由的时候,总觉着未来自由了,要尽情碰杯,尽情宿醉和头痛,所以我们约好了很多未来要一起做的事情,比如起码每年一起大吃一顿,一起大醉一场。

然后我们再也没有那样自由过。

事实证明我们还是对未来的期待过高了,好容易到了一个长长的暑假,夏夜的路边摊上最后也就只坐了四个人,三两瓶啤酒,几个进行着就会断掉的话题,困意袭来,于是就散场。
我们再也没有过全员到齐的聚会。前两日计划着上山烧烤,但还是有一些人在学校做实验没回来,几个人包括我有时间尴尬的兼职。晚上班长说有点悲伤,我打趣说是因为我没有到么,但是他很认真地回答说“是的”。再后来他凌晨发了条状态:“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我恰好一觉睡醒,便回复他:“夜深忽梦少年事,梦闲人,独却不梦君。”很快他再次回复:“只怕君亦成闲人。”
若是在以前我定会安慰他,或者信誓旦旦地说要相信友谊天长地久,终有一日再相会。但这一次我不知该怎么表达。
因为我也这么担心着,而我也很清楚地知道,无需担心,有可能被避免的事情才需要被挂记,遗忘,疏远,走向各自的未来,这是一定的事情。

在我还young and simple的时候,我对于“离别”这件事非常抵触和感伤,再后来长大了一点,刻意要装得非常豁达非常看得开,但是到了现在,我再一次觉得这或许还是一件值得人空悲切的事情。
在我现在的认识里,人的成长大概就是眼界越来越开阔,灵魂却越来越闭塞。在我们还很幼稚的时候,我们把一切都外放给世界,通过哭闹向世界宣泄不满,通过大笑把快乐钉射出去,我们有着不吝啬的善良和恶意,而长大后,这些情绪都调转了方向,我们的恶意都成了刺向自己的矛,快乐也只沉在自己心里,所以我们说一个孩子单纯,并不是说他品德优秀,而是他不懂得掩藏。也因此,我和过去结识的朋友们,或许对彼此的了解要比和之后的新朋友们更多,对彼此造成的影响也更大,留下的记忆也更深刻。而离别,则可能是从此就失去这些人了。

我们都忙于自己的生活之后,之间的交集越来越少,但都还算记得彼此。五月的一个晚上我分手,挂了Roxasn电话给高中同桌打长途,我当时喝得醉醺醺地坐在体育馆的天台上,不小心砸碎了手上的一个啤酒瓶子,还提到了看月亮的那个梗,嬉笑怒骂了半个小时,后来同学来拎我回宿舍我就哼着歌回去了,走到体育馆下面我甩掉戴着的空镜框,然后一脚跺碎欢呼雀跃,荒唐地猖狂。
而我们都怕,有一天我们就再也没有那样的交集,当我们有一天在一起也客客气气的时候,我们就和我们的猖狂岁月彻底告别了。
我们曾是彼此岁月的注解。

我曾有一段时间非常想讲一个故事,在我忘记之前,在我疲倦于书写之前。
这个故事非常非常的大,于是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它也并不跌宕,它更像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从天光乍现的日出,到漆黑海洋的沉没。
它关于别离,关于遗忘,关于对未来的期待和未来。
所以它也关于不舍,关于铭记,关于我们或许会淡去但却不会改变的最好的情感。

那一条“只怕君亦成闲人。”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回复了他两个字。

“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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