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节想起一位小姐姐

“六月里花儿香，六月里好阳光……”小姐姐穿着碎花裙，扎着马尾辫，站在木桩门板搭成的舞台上边跳边唱。青砖黑瓦的校舍简陋而庄重，阳光穿过后山的松树林照在台上，红旗在夏风中飞卷飘扬，空气中混合着绿叶的青涩和泥土的猩鲜。小姐姐在光束中舞蹈，她的脸精致美丽。

——多年以后，小姐姐的歌舞始终是记忆里的风景。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村庄就是整个世界，小姐姐当然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生。

小姐姐的歌舞是每年儿童节的开场节目，那时的乡村，没有摇摇车和游乐场，没有变形金刚和旋转木马……小姐姐的歌舞，是儿童节最大的快乐。那种快乐，一直持续到她先我两年小学毕业。

我和小姐姐几乎没有说过话，也许她一直都不大认得我。那时的村庄有很多湾子，湾子之间隔着山隔着河，交通全靠步行。小孩眼中的村庄，像成人眼中的城市一样大。

我上初一时，她上初三。偶尔遇到，感觉她总像有心事。后来才听说她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并不喜欢她；她希望以后能当一名教美术或音乐的幼师，但成绩不好考不上师范。

初中毕业后，小姐姐去了广东，成为千千万万流水线女工中的一位。她一直等她喜欢的男生也喜欢上她，那个男生高中毕业后，在她跳过舞的小学里代课。男生后来去江浙的工厂打工，和一个倒追他的川妹子结了婚。

那年小姐姐回村过年，除夕在学校后面的石板上坐着哭了一夜，染上严重风寒，复原后头发小半花白，后来嫁到了北方靠近俄罗斯的一个小城的山里。

最近见到她，是六年前在家乡小城街上。那时的她已离婚，带女儿住在娘家。瘦瘦的她和她的瘦妈妈带着瘦女儿玩“摇摇车”，女儿长得就像她小时候一样，坐在车上伴着“喜羊羊美羊羊……”的音乐摇动欢笑。她也笑，笑中带着心事，马尾辫夹着灰白，脸上满是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