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楞的时光 (20)

斜楞的时光 (20)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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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在地上的烟头还在呼啦呼啦的燃着,小风从地上卷过来,还能扭扭身子换个角度舒坦舒坦,可是帅不过三秒,紧接着就被余良用脚踩灭了,旋转的脚底板把破烂场的土拉地都快蹬穿了。

  “大爷,您吸了多少年了?”

  “啊?”

  王老头坐起来用食指弹了一下烟灰,烧白的烟末顺着王老头的惊讶飘到了忙活着拆风扇的余良身上。然后又仰在了椅子上。

  “这玩意。”

  他呼了一口接着又倒吸了一下,那老黄牙上厚厚的烟渍愣是没拦住,嘴边的烟雾打着滚钻进了牙缝里。

  “几十年了,想当年我可比你洋气。”说着咳了一口痰,像是八二年的陈年老痰,还带着青春的气息一下子糊在地上,窘成一团。“那时候啊,看,这些,还有这些,都是钱。”

  王老头,伸着那干瘪的手指头,指着那些破酒瓶和纸壳子。

  “要说洋气,我啊...”

  “大爷,弄好了,我先走啦!”

  余良一点也不想听,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塞起五十块钱,拎着纸袋子跑出了破烂场。他不是不感兴趣,一个老头洋气的前半生,一定是叱咤风云或者烟️雨缭绕的。在一片低矮的平房屋排间矫健地踩着瓦片,追着夕阳,飘逸的长发低垂到眼眸,又对着院墙内的姑娘吹着躁动的口哨,甩出几个挤眉弄眼,像一只脱笼的猴子,又像一只猛虎野兽,把世界都要吃进嘴里。

  只是他突然怕了。

  怕自己几十年后也躺在某个藤椅上,拥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破烂场,对着一堆废物吸上一根怎么也潇洒不起来的烟,连吐出来的烟圈都带着破铜烂铁的味道。

  他拐进了一家小书店,老板娘的眼神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没离开过他的头。像瞪着一个忽明忽暗的灯泡,随时都有上去拧那么一下的冲动。

  “哎哎哎,找谁的?”

  她穿着一件黑色宽衬衫,灰色的阔腿裤,戴着一副老学究的眼镜,四五十岁。从文艺气息浓厚的玻璃橱窗后急急忙忙走出来,玻璃里面是堆叠满的书,横置起来露着多层楼似得书脊,第一次让余良觉得还挺漂亮的。

  老板娘的语气和害怕程度让余良感觉自己头顶是不是插着把刀,随即摸了摸,除了还没拆线的疤,一片光溜溜。

  “我不找人,我来买书。”

  “奥!”

  老板娘上下打量着这个铁味和烟味很浓的年轻人,然后用自以为是的判断力给余良指了条路。

  “七龙珠在左架子第二排,机器猫在第三排。另外打打杀杀一类在中间架子,很好找。”

  “好的。”

  “还有,初晴双人夜,热销。”

  说完指了指就近书架上的青春文学,还拿了一本递给了余良,他拿起书,翻看着后面的简介。

  一天晚上,阿晴发现自己赤条条地躺在学校废弃的操场,有人在呼喊着她的名字,还有越来越近的几束手电筒的光,草地上丢着一件不名来历的校服,她紧张地抓起衣服盖在了身上,却惊地一声,摸到了一滩黏稠的血…...

  噗哧笑出声来,余良没忍住,还给了老板,走向了里屋,学习辅导区。

  他的手心开始冒汗,整个区域的书都像是他的敌人,拿着刀枪剑戟抵着他的头,余良心里也忐忑起来,根本搞不清是谁不欢迎谁。不过头发都没了,只能硬着头皮拿起了一本高中英语教辅材料。

  翻开第一页,他仔细看了看页码的数字,非常确定没有拿倒,长舒一口气,然后对自己说。

  “这他妈还真是看不懂,比爬墙难多了!”

  接着又走向了小学区,勉强能挤着笑出几颗牙齿,万事开头难,小学的解决了,也就什么都不怕了,索性就这样了。

  余良买了几本小学英语单词特训,霸气的拍在了收银台的桌子上,仿佛将要攻克世界性难题,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联合国的国旗升到空中,没风也得派人嘴动把余良两个字吹起来,扬我国威。

  “我给我弟弟买的。”

  面对老板娘不断的打量,他咳出了一句话,然后付完钱,飞速的跑掉了,衣服里鼓起的风和没有一根飘摇的头发让他兴奋的很,好像之前带杨凯第一次办坏事那个晚上。

  “余良,这个玩意好用吗?”

  “废话,两根筷子,一个皮筋,一杆巨石火枪!”

  “哪里有火啊?”

  “看着!”

  砰!

  余良拿着两根筷子和皮筋做的筷子枪,摸起一块指甲盖大的石头当子弹,放好,瞄准,扣动别针板机,正中院墙隔壁二楼客厅窗户。

  窗户开了,露出一个顶着问号的中年男人头。

  鸦雀无声。

  窗户关了。

  砰!

  窗户开了。

  “谁?”

  窗户关了。

  砰!

  窗户开了。

  “谁?狗日的,谁砸的?”

  “看见没,火来了。”

  “哈哈!”

  余良和杨凯躲在院墙内侧一人宽的阴影下,可能是余良太得意忘形,也可能是杨凯第一次偷笑的太真实。

  “谁家的两个兔崽子!窗子都快给老子砸穿了!”

  “这印!看这印!狗日的!”

  “等着!等着!”

  余良能看见那个男人的身子都快探出来了,恨不得把穿着大裤衩的腿迈过窗台,一步跃到他俩的脸上,使劲把鼻子都踩回嘴里,对,还得再塞两个石头块进去。

  “跑!跑!快跑!”

  余良飞快地跑起来,边跑边回头看看窗户,又看看杨凯,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快乐,头发像倒置的箭,一端插在空气里另一端贴在头皮上,迈出的步伐能有一条街那么宽,从院墙下的阴影一直跑进月亮,像极了此刻跑出书店的自己。

  同样快乐的不像样子。

  路过的风还在悄悄地往没愈合好的伤口里灌,不知道是不是笑的太有魔力,脑子里的神经抓起风姑娘就开心的跳起舞来,把她的裙子撩得老高,像玛丽莲梦露的下腰,也像蒙娜丽莎的微笑。

  在风里的余良一点也不疼。

  “真的不疼吗?”

  “不疼。对了,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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