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非风雅之辈,挥毫不就奇章妙句,蹙舌难抿盛世红袍,却忍不住对这世上至纯、至真、至灵之物有所寄意。

茶_第1张图片

第一次喝的茶是铁观音,那时感觉苦涩,难以理解父亲和叔叔们坐在花厅里品茶时的怡然自得。因方言中茶和中药谐音,两者具非小孩所喜滋味,转而觉得喝茶是一种自虐。以至于当时对父亲栽种于厅中的龙井无甚好感,只觉绿叶细芽稀松平常。若早知道如今会对它常自想念,也许当时会悉心照料。

父亲许是明白其中奥妙,对那几棵龙井很是宝贝。小时玩闹撞掉了龙井树的一根枝条,就被父亲虎着脸骂了几句,约莫不许在此玩耍之类。父亲虽对我吝啬,对别人却很大方。他在树上精挑细选了几条枝干送给对我家盆艺心存羡慕(这是父亲说的)的邻居或常来喝茶的亲戚,并悉心指导该怎么挑盆、配土、施肥、剪枝等。尽管他如此费心,也还是有些人种不好,生长出来的叶子没有我家的浓郁青翠。久之,父亲常以此向母亲夸耀自己植养盆栽的技艺好。可是奶奶并不这样觉得,依稀记得她曾对我解释道:这是龙井落了根,认了主了。

茶_第2张图片

后来,受父亲濡染也终于喜欢上茶的清香甘醇,更惊喜于它碧风引云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的妙曼姿态。所以在广州读书时,也曾去茶楼里喝过早茶。一壶铁观音或者普洱,叫上几笼吃食——流沙包、马蹄糕、萝卜糕、还有虾饺,这些都是广式早茶的经典搭配,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要将泡好的茶放到桌子中间以示尊重。而因为桌子太大,她们需要小心地挨近桌沿,缓缓的垂低身姿,再袅娜的弯向桌面,涌动着浮香的白壶就到了你最眼前。这时你接过茶,仿佛受了蛊惑般竟有几分做作,慢条斯理的清洗,再使那清晨的甘流缓缓地滑入杯子,一闻、一抿,却早忍不住丢个圆滚滚的虾饺进了嘴里,咬破她,荤而不腻,回味无穷。如果还觉得不够餍足,再点一份广式排骨粥、或者咸骨粥、或者瘦肉粥,总有一款让你流连忘返。

可惜我到底是个俗人,去了这么多个地方,喝了这么多次茶,犹品不出嗅觉清新极,尝知骨自轻的意境,更不用问骨子里几分不中用的牵绊,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倒是给高中的老师送过一些茶样,本是随性之举,早不记得此事。没想到,后来与老师聊天时,他忽然提到:那几包茶很不错。

晚分,躺在异乡的宿舍,忽然听得外面下起了大雨,纯粹清亮的节拍,颇有几分书上的夜雨敲窗,雨打芭蕉的诗意,但没那么浓郁。西湖龙井中有种上品叫雨前茶,人说,它的质感不若明前茶细腻润喉,但明前茶所含的矿物质却不及雨前茶丰富。原来,要懂雨前的美好,舌头还需得一番磨砺。

是了,世人皆知雨打芭蕉的诗意玲珑,有几人能感芭蕉被打的疼痛?或失或得,谁知道呢?这世上就算有两全其美的事物,怕也是难得一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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