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

最近听闻《了不起的盖茨比》又火了，这个无情的故事是我始终耿耿于怀的，想起这些，我放佛又回忆起读这本书的年纪。

全书最著名的，莫过于结尾处的独白：

And as I sat there brooding on the old, unknown world, I thought of Gatsby’s wonder when he first picked out the green light at the end of Daisy’s dock. He had come a long way to this blue lawn and his dream must have seemed so close that he could hardly fail to grasp it. He did not know that it was already behind him, somewhere back in that vast obscurity beyond the city, where the dark fields of the republic rolled on under the night.
Gatsby believed in the green light, the orgastic future that year by year recedes before us. It eluded us then, but that’s no matter--tomorrow we will run faster, stretch out our arms farther... And one fine morning-- So we beat on,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

全书至此句结束，我记得当我合上书本，眼中仿佛看到那绿灯。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也曾天真的以为，菲茨杰拉德是为了批判幻灭虚妄的美国梦，那绿灯正是最好的隐喻。

可是正是在那段时间里，我一想起那绿灯就无比的忧郁，以至于很多年后，我忘记了小说的情节，可夜色下若影若现的绿灯却成为了我心中忧郁的象征。

直到现在，我回过头审视，才明白菲茨杰拉德想说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其实哪有那么多的大道理和愤世嫉俗，盖茨比唯一了不起的，也不过就是那般在月下忧伤的柔情。

盖茨比越是成功，越是有人妒忌和讽刺。他人越是看到他的奢华，他越是因他人的看不见处而悲伤。盖茨比离现实越近，离自己的内心的想象越远。他越是满不在乎他人，越是慢慢在他人眼中枯萎。

其实盖茨比就是一个孤独的人。只是世界太喧哗。

我一直以为人生是由无数高光的画面组成的，就像盖茨比最后站在黑色的帷幕里，看着那绿灯。我也以为人生是因为这些镜头而弥足珍贵。

既然不知道谁会突然走进你的生活，又何时会悄然离去。记住这些凌乱却意义非凡的时刻，也许在某一天回想起来时，才会明白那时那人为何那么打动自己吧。

其实我也是一个孤独的人。我总是害怕我自己其实不重要，也害怕我表现得与他人不一样。害怕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时光的小小裂缝里，独自收集着每个光阴的碎片。我还记得我高中的时候，我会在放学后，等大家打扫完卫生后离开，独自站在金色的夕阳里，看着后院的海棠花开满整个庭院。

我是那样羞涩，我怕别人不觉得这海棠花的美丽，我害怕别人觉得我的莫名其妙。我只敢在没人的时刻就这么怔怔地看着。而他们白天说的笑话，哪里比得上这几分钟的花开呢？

我还记得，我会在回家的路上，特意走得很慢很慢。我会在公园的门口，看到喜欢的女生骑着单车路过。我还记得，她穿着白色的校服裙子，从热烈的人群中突然出现，风吹了起来，她的刘海飞舞了起来。地上落满了樟树黑色而圆润的种子，她的单车路过时，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当她路过我身边时，发现了我，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那笑容白洁无暇，我还记得我当时跟自己说，哪怕她这辈子永远不会跟我说话，有此刻的画面就足够好了。

足够好了。

后来我却发现，原来生活是连续的。美好的和丑陋的都是连续的，只记住最好的画面一点含义没有。

你记住了你们相遇的那个雨天，和那盏路灯忽暗忽明飞蛾扑打。可是你没有办法阻止你们从开始的热烈走向决绝的无言。

你记住了你们手牵手走过的暗流汹涌和连亘长桥。可是你没有办法睁着满是泪水的眼睛看清楚她最后走到远方渐渐变小的背影。

你记住了你们相拥时看到的世上最清澈的瞳孔，还有那晚璀璨的银河，甚至冰凉的夜风。可是你没有办法停下整个世界，你没有办法停下风和水的流动，你甚至没有办法停下他人的脚步。

你什么也做不到，哪怕你什么都记住了。

你只是把一切的一切，记载在心中的美好幻想里。

了不起的盖茨比爱上的是留驻他心中的黛丝。哪怕他永远忘不了的是第一次看到的黛丝家门口那盏实实在在的绿灯。

我记得你光着脚站在草地上看着我的样子，那一天阳光和曦，蔚蓝的天空中有长长的飞机云划过。

这样就足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