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清蓝
1
// 她觉得她超像《欢乐颂》里的樊胜美
那天，我接到一个许久不联系的大学同学的微信消息，问我是不是还在成都。
我说，是啊。
她很高兴：我刚好到这边来办事，要待几天，那聚聚吧？
于是我们约在春熙路的星巴克见面。
这个同学大学毕业后去了上海，当时去的是惠普，可后来听说又跳了几次槽，她的近况因为不大联系我也不太清楚。平时倒是常看见她在朋友圈里发的照片，都是去一些高大上的地方各种吃喝玩乐，感觉过得挺不错的。
在星巴克里看见她，也是一身干练优雅的打扮，跟学生时代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然后我们就聊起了近况。
她感叹说：还是成都好啊，上海房价吓死人，凭我们这些工作一般，家境普通，又没靠山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买得起一个小窝啊。
我奇怪：你应该早在上海买房了吧？上次看你发朋友圈，把你爸都接过去了，还拍了照片，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她说：这你也信？那是我老大的家，我爸过去玩，租的房那么小怎么睡得下？这才去和我老大挤几天的。我最近都在想，要不还是回成都算了。在上海，压力真的好大。
我说：不管怎么说，成都和上海还是不能比的，你看你，世界各地都跑了个遍。你要待在这里，没发展前途的。
她说：跑个P啊，那只是做做样子，跟在老大的屁股后面走过场，办公事而已。
随即她叹了口气：也只有和你们这些知根知底的老同学说说我的烦恼了，在别人面前，我得随时随地都装着很吃得开的样子，把自己最光鲜亮丽的那一面拿出来。不然，你知道的，这个社会，大部分人是看表面的。你表面越光鲜，别人才会觉得你越牛逼，才愿意和你合作，你也才有更多机会。
这个老同学的家庭我是知道的，她老家在四川一个小县城。
初中时她爸妈就离婚了，她还有一个弟弟，和她一起都跟了她爸爸。
她家庭条件不好，大学是贷款读的，前几年才把贷款还清，除此之外她还要供她弟弟读书。
她爸爸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工人，九几年就下岗了，开了一个小杂货店。后来身体不好了，杂货店也没开了。
我还记得大学时我们谈起各自的愿望，她的愿望最简单，工作后给她爸爸买一套房子，陪他安安心心地度过晚年。
我问她还记得这个愿望吗？
她感叹，说当时大家都觉得这个愿望太朴实了，可就是这么简单平实的愿望，她现在要实现，却还是很难。
因为她每个月一半的工资都要寄回家里，剩下的要缴房租，她根本存不起钱，哪来的钱买房？
她觉得她超像《欢乐颂》里的樊胜美。
2
// 世界那么脏，总有些逼要装
几天后，我看到这个同学又发了朋友圈，依然是高大上的环境，依然是各种“装逼”的言辞。
我点了赞。
我想起她说的一句话：为什么我过得再艰难，却仍然要把最光鲜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除了有可能得到更多的合作机会外，就是为了刺痛那些看不起我，不喜欢我的人的心！
我知道她说的那些人是谁。
是在初中时就把她和弟弟抛下，过自己幸福日子去的母亲。
是和她谈了5年恋爱号称要让她成为世上最幸福女人最后却扔下她和家境良好的乖乖女结婚的前男友。
是一直看不惯她，到处说她坏话，并设计陷害过她的同学小A。
或许还有很多，我并不能知道的那些人。
因为那些人的存在，所以，我觉得，她装装逼给他们看，很正常啊！
难道要她把要把自己真实的窘迫发在朋友圈让这些人围观？
她脑袋又没出问题。
换做是我，我也同样怎么装逼，怎么来。
世界那么乱，装逼给谁看？
就装逼给那些伤害过我们，嘲笑过我们，陷害过我们的人看啊！
现在很多人一边刷朋友圈一边吐槽：我朋友圈每个人都总在旅游、吃大餐、收礼物，每个人都一副人生赢家的样子，呵呵，装什么逼？
其实，任何头脑没出问题的人，恐怕都没有把自己最凄惨的一面赤果果呈现在人前的癖好吧？
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老老实实在朋友圈播报关于她真实生活的纪录片。
朋友圈，充其量是一个艺术片的汇聚地，大家实时播报一下自己被美化后的生活，让看到的人都感觉自己过得很好，很快乐，充满正能量，不是很正常吗？
非要看到他人凄惨的一面，你心里才舒服？
但就算你把别人的生活底细扒个底朝天，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有句老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每个人其实都有自己生活的烦恼，都有不可与人倾述的“真相”，你又何必那么残忍，非要撕掉别人生活的滤镜，让每个人都把自己赤果果地呈现在你眼前？
何况你又怎么知道，他们的装逼，一定是装给你看的呢？
就像我同学，她的确够装逼，但我知道她并不是装给我看的。
她依然是那个心底善良，作风朴实，人品正派，想要给爸爸买房子的好女孩。
我清楚她的为人，所以我也理解她的装逼。
有些装逼，只是顺势而为。
有些装逼，只是迫不得已。
更有些装逼，只是维护自尊。
世界那么脏，总有些逼要装。
你又何须如此讽刺：你不过是在用你的光鲜，掩盖你的难堪。
其实这世间，又有谁不是曾经或者正在难堪着的呢？
3
// 每一个人，都有觉得自己高贵的权力
听我妈说，她小时候正是中国最困难时期，一大家人经常吃不饱。
很多小孩，饿极了，就跑到街上的馆子里，抢着吃别人啃过的馒头，剩下的菜渍。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和她兄弟姐妹也从不乱吃。
有一次为了逗她吃，有人把菜倒在地上，里面还有些肉骨头，故意对她说：来吃啊，没人吃过的，送你的。
旁边很多小孩眼睛都馋了，她也眼馋了，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吃，我外婆看见了，揪着她的耳朵就把她拉回了家。
外婆劈头教训了她一顿，说：人家把你当狗，你要去吃了，就是丢我们一家人的脸！
我妈说，外婆最要面子，那时穷得饭都吃不起，但她们一家人却还穿着皮鞋。
外婆出门，必要把衣服理得整整齐齐，把皮鞋擦得闪亮呈呈。
如果那时有朋友圈，想必我外婆的朋友圈是各种光鲜亮丽，怎么“装逼”怎么来的吧？
我妈把外婆的这种习惯称为“要面子”。
其实，要面子，又何尝不是维护自尊的一种表现？
以前有位老艺术家，年轻时是大小姐，后来被人迫害，直至去刷马桶，做粗活，手指上都是茧了，但她却还保持着在下午用煤气炉烤蛋糕的习惯。
现在大家都对这位老艺术家的“精致”的生活方式赞不绝口。
但是，如果那时有朋友圈，当这个刷马桶的老艺术家烤完蛋糕发朋友圈时，是不是也会有人出言讽刺：一个刷马桶的还装什么逼啊！
你又何必如此残忍，一定要拆穿别人刷马桶的真实身份？
你又凭什么认为，刷马桶的就不配发烤蛋糕的朋友圈？
是谁规定刷马桶就只配发刷马桶的朋友圈？
在品尝蛋糕的时候，相信这位老艺术家是从心底里觉得自己高贵着的。
每一个人，都有觉得自己高贵的权力。
每一个人，都有将自己最光鲜的一面展现出来的自由。
因为这是每一个人尊严的体现。
就像每一个人在社交场合，都需要得体的着装，得体的举止，得体的妆容。
如果这都算装逼，如果这都算虚伪，那我真无话可说。
其实，懂得维护别人的“面子”，也是你的一种善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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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清蓝。写文是我暗恋这个世界的方式。我想写到老，然后看看我灵魂的模样。写一切有趣的，温情的，犀利的，扯淡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