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

 水·沐/文

我叫青玉，是红怡院的当家花旗。

我们这行有个规矩，卖艺的头牌叫花旗，卖身的头牌叫花槐。

因为叔父官司的牵连，我父母兄长被流放，我被送到了红怡院，改名青玉，凭着出色的才艺，慢慢的引人注目，后来，终于当上了花旗。

我被人迎来送往，与士大夫、公子哥吟诗作画、卖弄风月，抚筝弹琴、把盏言欢，风月场上无真情，唯有托心与明月。

我人前欢笑，独自一人时心却无比凄凉，如夜晚的那轮孤月。

也是合着有事发生，才圆了我颗心。

那天从王尚书家出来，途经市集，突遇路边新铺开张，鞭炮炸响，马儿受惊，黄马将车夫颠在路旁，拉着我猛跑。

不知跑了多远，忽听一声“嘘！”接着听到马咴咴地尖叫一声，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我已经被颠得七晕八素，马车内吐得惨不忍睹。

正当我气喘吁吁感到骨头快要散架时，车帘一挑，探进一张脸。

剑眉星目，鼻直口方，国字脸，两撇短髭，相貌甚是英武的一个男人。

这是我和将军的第一次见面。

将军叫人将我扶到树下休息，又叫人将马车内清理干净，并差人去红怡院送信。

他说，他没想到青玉就是柳青青。

柳青青是我的闺名，我父亲柳范，是朝中侍郞，我是父亲的第三个女儿。

我和将军开始了交往。

出我意料的是武艺超群的周将军（将军名周汉）文思也卓绝，琴棋书画他信手拈来，每次与他谈诗对弈总感觉行云流水意犹未尽，如此过了一段时间，竞相互惺惺相惜了。

将军常常送我些钗钿绸缎之类，开始觉得受之有愧，后来他说，本将无妹，不妨认你作个妹子，兄长送妹子礼物该是正当。可他哪里知道，我这心里早已是许其官人了，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心里千百遍的呼唤汉郞。

身份的迥异，我又何以奢望？

我深思熟虑后，送了将军一块拳头大的上等玉佩，亲自用红绳穿织，挂于他胸前。

将军出征，我为他祈福。

一月后，将军得胜还朝，受圣上嘉奖。

三日后，将军来红怡院，我陪着他喝酒。

他拿出玉佩，郑重地对我说，“妹子，谢谢你！”

我不解，瞧他手上玉佩，缺了一块，我问之缘故，将军说，战场上，敌枪刺来时，被玉佩挡了，玉佩救了他的命。

老天保佑，我默默地在心里念叨。

那天晚上，将军喝了不少酒，我也喝了一些酒，但我没有喝醉，因为我对自己立了规矩，客人可以喝醉，自己不能喝醉，所以平常我除了想办法少喝酒外还提前喝解酒汤。

我端瞧着躺在床上的将军，心里感觉满满的，有兄长如此，夫复何求，虽然。。。心里的那份念想只是遥不可及的梦罢。

半夜，忽闻外面吵嚷声起，正想出门探个究竟，红漆木门竟吱呀一声开启，一蒙面人闯了进来，一边挥舞着长剑一边大叫：“周汉，拿命来！”

我大吃一惊，想也没想便冲过去，挡在了将军面前。

嗤啦一声，剑没入我胸，殷红的血滴落床前，我像片落叶往后飘去。

弥留之际，我听到将军惊慌失措的声音，听到进进出出的脚步声，我感觉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我飞起来了，我看到将军抱着我坐在床上，我胸前殷红一片，一把剑插在我的左胸。将军胸前的那枚玉正抵在我的额前。

心里一动，我有了主意，我轻飘飘的飞过去，绕着将军飞了三圈，倏地一下钻进了那枚玉中。

从此，我日日陪着将军。

水·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