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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走在一条乡间的小路上,眼睛所能看见的皆是绵延无尽的麦地,四周没有树,也不见村庄的迹象。唯有脚下的这条小径笔直的伸向远方,像极了通天的小路。身后也是同样的景象,假若我此刻转过身去,我是绝不能说清楚我走过的路与未曾走过的路。身后的路并没有脚印。

这让我很困惑,然而我是一个纯粹的宿命论者,我从不相信无限的概念(准确的说,我曾绞尽脑汁思考过,然而我未能理解它确切的含义),我坚信一切事物终有它的归宿,所以我决定一直往前走,绝不退后。

我走了很久,我不知道有多久,凭经验断定(这经验来自于我对时间的个人的感知)应该有14个小时了吧,然而令我惊异的是我没有感到日落,也没有丝毫日出的征兆。天空中并没有漂浮着云朵,鸟儿也不曾在我的头顶飞过。我不禁怀疑,难道我对时间的感知不正确么?或许只是过了一个小时而已?

我有点累了,于是便坐在了小路上,小路的两旁,青草依依,很有生机。

正当我极力思考这让我困惑的处境的时候,很远处出现了一个很小的黑点,像是从天边走来。我断定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很快男人便离我很近了,他的脸由之前的模糊一下子变得无比的清晰,让我觉得他之前一定是戴了面具。

我问他这儿是哪儿。

男人表情冷峻,听见我在问他,他将头稍稍偏向我,问道,你也迷路了么?

我倒是觉得这样问题并不准确,应该说我迷失在这里了。但此刻我不想和他谈论太多,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他告诉我一直往前走大概一公里的地方会有一座灯塔,那儿有人可以回答我的问题。这样回答的时候他甚至并没有转过头来,我朝着前方望去,我觉得他可能搞错了灯塔离这儿的距离。

那儿的葡萄酒真是难以入口。他最后应该是独自言语道。

2.

我继续往前面走去,即使我不相信陌生男人说的灯塔的存在,我也并无其他选择。然而渐渐的出现了一座孤独的塔台,虽然没有雾,但塔确实是从迷雾中出现一般。我加快了步伐,很快便走进了塔台。这让我觉得我对距离的感知也出了某种问题。

等我距离塔台足够近的时候, 我才发现这其实是一座水塔,并非是什么灯塔,我竟然忽视了灯塔存在于大海而这里是无边的麦田这一很显然的事实。水塔孤零零地矗立着,感觉有五十米高,塔的底部有一扇虚掩着的门,我推门而入。由于房间是嵌在水塔的底部的,所以它的形状是规则的圆形。房间的中央有个背对着我的男人。

我礼貌地敲敲门,听见敲门声,男人转过身来,奥,是刚才遇见过的那个人。然而与刚才那张冷峻的表情不同的是,此刻男人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显得热情奔放。我竟然立刻认出了这张陌生的脸。

他是我童年,少年以及学生时代的玩伴,峰。

我还记得高考前和峰一起喝酒的情形,他略显微醉。

他说:“等高考结束后,慕,你就去上大学,我就去远方闯荡,要是有人欺负你,我会缷他一条胳膊。”,那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后峰便不辞而别,杳无音信。

直到大四那年,一位我们共同的同学出去旅游,他带来了峰的消息,他说他在海上遇见了峰,他现在是一名水手。

所以在这地方而不是在大海中遇到峰我觉得很惊愕。我问峰,你怎么在这儿?

峰说,我是水手。

我说,我知道的。

峰让我尝尝自己酿的葡萄酒,他给我讲他的故事,我坐下来,杯子里的葡萄酒很红,像是落日的晚霞,我轻啜了一口,很苦涩。

峰说了很久,我在此不想细述他传奇的故事,我只想写出他为何来这里。

峰说:在海上漂泊了很久,我很孤单,我觉得我该回家了,然而船长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这艘船将会一直前行,最终到达世界的尽头。这让我无法忍受,于是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趁着大家都在忙乱的时候,我偷偷地调转了船驶向的方向,最终,船触礁解体了。我随着破碎的船舱陷入一阵旋涡之中,然而我只想从这里离开。海水沁入我的肺部,渐渐地我失去了意识,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便躺在这里,旁边矗立着这座高高的水塔,我知道,我回到了朝思暮想的故乡。

你是说,这儿是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小村子?

峰说,是啊,难道你认不出来了么,我们曾在这里嬉笑,玩闹。

我放下手中苦涩的葡萄酒,跑出水塔,外面的一切此刻是如此的熟悉。草木轻语,那棵我记忆中的柿子树此刻也硕果累累。我告诉峰,我将要摘下几颗柿子带给珂,珂曾告诉我她特别爱吃熟透了的柿子。珂是我喜欢的一个女孩。

峰说你去摘吧,我站在树下,红彤彤的柿子伸手可及,我摘下一个,尝了下,我问峰,怎么是苦的?峰告诉我,现在柿子还没有熟呢。

我很气馁。峰说不然你摘朵花送给她吧,女孩子都喜欢花。峰告诉我不远处有种花,一朵花开,七朵花瓣,每个花瓣的颜色都不一样。峰叫它七色花。

在峰的指引下我来到了七色花的旁边,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花朵。峰摘下一朵花放在我手中,峰告诉我这是一种神奇的花,他曾远航至一座孤岛上见过,没想到自己的家也有。

峰告诉我,摘下它的一个花瓣,许下一个愿望,愿望便可实现。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摘下一篇紫色的花瓣,我许下了一个愿望。

3.

珂真的出现了,我欣喜万分,朝她走去,然而如何也走不到她的身边,就这样近在咫尺,我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如同是看着一朵远方的云。

我感到很伤心,压抑在胸口很疼。

峰问我你很喜欢珂吧。

我告诉峰她对我如同阳光一般。

我摘下了一朵花,继续和峰漫无目的地走着。珂也距离我们很远的距离一直跟着我们,我不时的回过头去看她,她依旧笑得那么甜美。前方依稀出现了几座房屋,左边是成片的果园,我能看见苹果园,葡萄园。有几缕炊烟升起,这个时间应该是各家做饭的时间了,我想邀请珂和我一起回家吃饭, 然而却觉得会有些唐突,这样犹豫了许久,当我最终决定邀请珂的时候,我回头望去,却再也不见珂的身影。

我问峰,那个女孩呢?峰说她可能是走了吧。我感到很伤心,突然想起了刚才摘下的打算送给珂的那朵七色花。慌忙中我摘下了一片红色的花瓣,像刚才那样许下一个愿望,然而却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周围静悄悄的。我更加慌乱了,又摘下了蓝色的花瓣,接着是黄色的,绿色的。当最终我的手中只剩下一支孤单的枝丫的时候,我知道珂消失在这儿了,这使得我无比伤心,几乎要哭了出来。

珂现在在哪?她会不会迷失在这无边的麦田中呢?我很担心她,我有她的电话,我要给她打电话问清楚她此刻的处境。

我伸向我的左侧的裤兜,我的手机是一定会在那里的。然而我却没有找到。我有点不知所措。此刻我极度担心珂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我告诉峰,我要回去了。

峰问我去哪儿。

回去找珂,我告诉峰。

峰说,太远了,你要走很久很久才可能找到她,也有可能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我看看表,表上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六点整,此刻我只想见到珂,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我告诉峰,现在是早上,我不和你一起回去了,我要转身离开。

峰突然变得很生气,他大喊我不应该这样做,我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我丝毫不理会峰的怒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峰生气极了,他快步的跑过来,双手抱住我的胳膊,同时牙齿死死咬住我的衣领。我很震惊峰会如此暴躁,好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我极力的挣开峰的双手,身体向后打了个趔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峰依旧站着,像是赢了一场决斗的战士,整了整厮打中凌乱的衣衫,冷冷地笑道,你走吧,如果我拦不住你,希望你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峰再次恢复了之前暖暖的笑脸,只是这熟悉的笑脸我却再也认不出来。

我捡起厮打中掉落的手表,当看见它的时候,我惊骇,手表上已经没有任何刻度了,我不知道此刻的时间了。

我愤怒的盯着峰那张陌生的脸,此刻它面目狰狞。我怒吼,你这个小偷,恬不知耻的贼!

你偷走了我的时间!

峰慢慢地撕下了他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张苍白的脸,那张脸说道,我没有偷,我只是拿走了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我骇然,那张苍白的脸冷冷的笑着,这笑容于我似曾相识。

4.

我醒了,我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梦,一个离奇的梦,然而它却是如此地真实,以至于我醒来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梦。

有人说梦是一种征兆,而更系统的理论则认为梦是现实的重构,我是一名宿命论者,因而多少会有神秘主义的倾向,所以在我看来任何事情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它们都会有自己的道理。

我记起了很久之前我所发生的悲伤而又离奇的事情,它依然与一个叫仟的女孩有关。

我很喜欢她,我们在一起有两年的时间了,然而最终她要离开我(请不要关心她离开的理由,当然她有能说服自己的充分的理由),那一段时间里,我曾为她哭过,也曾请求她不要离开。然而这一切最终没能使她留下。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仟的身影,笑容,陪伴。我无心工作,有好长时间我也不曾去上班,我将自己关在小房子里,买醉消愁。

朋友也很关心我,他们总是想法带我出去散心。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将自己封闭在了内心最阴郁的角落。

渐渐的朋友们便不再来找我了,或许他们还会再继续议论我的失落,议论我的消沉。然而我却已经陷入了可怕的循环越来越消沉颓废。

终于在几年前的一天夜里,我久醉不起,我觉得我睡了有十年之久。头疼欲裂,感觉坠入了万丈深渊。

朦胧中,走来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看得出来身形纤瘦,等他走近了,在我的身旁坐下,我看到那是一张苍白的脸,没有丝毫的血色,脸部的青绿色的血管隐约可见,看上去刚从寒冷的地方而来。

好吧,我们走吧,来人说到。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我问道。

我是带你离开的人。来人回答。

离开,去哪儿,我疑惑地望着他。

那张苍白的脸冷冷地笑了,然而却没有出声。他握起我的肩膀,我感觉他的手臂冰冷,我猛地抓紧他的手臂,试图挣开他逃离。然而我却惊诧地发现他冰冷的手臂并无脉搏跳动的迹象。

你是死神。

那一刻我陷入了极度的恐惧(请原谅我再次使用极度这个词,我确实无法形容)。我大喊,然而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我全力想要挣脱他从窗户跳走,然而我的身体已无法动弹。最终我放弃了这徒劳的抵抗。

我深深的忏悔,我告诉他我错了,我不该自甘沉沦。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请求他宽恕我的罪恶。我愿意用我所拥有的任何东西来交换。

他并没有理会,只是将我慢慢的拉起来,我轻得如同一片羽毛。

我存在于时间之上,我决定着世间一切,我还会需要什么?他反问道。

我绝望了,我抛弃了自己生命,我根本没有资格同他来做交易。

当然,如果你愿意用你的爱情来作为交换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一次机会。他说到。

爱情?我呵呵的笑了,我从没有想到他会要求这样的条件,在我看来,所谓爱情,早已一文不值。

于是我便和死神做了一次交易。我用此生的爱情换取他的饶恕。

5.

闹钟响起,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起来洗了一把脸,穿衣下楼。

今天是周末,早点摊上我点了一份胡辣汤,一份油条,我梳理了刚才做的离奇的梦。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依旧在梦中。

今天的胡辣汤竟然放了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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