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

一  金星合月

夜色苍茫，与原野连成一片，望不到尽头。夜风哗啦一声掠过地平线，由近及远在野原掀起了巨浪般的呼啸。不远处，一棵树醒目而立，仿佛站成了永恒，只为守护这片原野。这里没有人类所谓的时光，有的只是静止的画面，充满了绝望，而又悄悄孕育着新生。日升日落，周而复始，永不停息。

我也不曾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了，或许，是她带我而来，或许，我只是追寻她而来。这大概是我看到她的最后一眼。她很平静，也很安详，脸上残留着半颗晶莹的泪珠，也或许，那是拂晓黎明的露水也未可知。她的身躯被周围的野草遮掩得严严实实，幸而我知晓树的所在必然有她的踪迹，便找了来。

大概两三日前，她料定那天晚上必然有月亮出现，告诉我可以看到金星合月的夜景，便拉了我来。原野依然如故，寂寥得只有风的呼啸声。她在树下发呆，我便凝望着她的侧脸，安静、平和，仿佛她的世界永远都是美好而有纯粹的，就连最后一刻的崩塌带来的震撼都被这片原野吞噬了。我内心有丝忧郁，后悔没有陪她到最后一刻，也不曾听她嘱咐过我什么。只记得那片连月辉都被吞没了的夜晚，她面向远方轻轻地念着：今天是月曜，他，一定会来吧。夜色苍茫，天色朦胧，月亮没有如预料中出现，更没有一颗星伴在旁边。这样的夜晚，未免有些凄凉。我感慨着这景象，感慨着身边这个人，轻轻叹了口气。霎时风从远处掠了过来，便带走了我的叹息。她还是一脸期待的神色，静静地望着迷雾般笼罩着的夜空。

我无法找到最好的方式祭奠她，她的灵魂一定随着她继续等待，等待一个未知的黎明。金星合月意味着什么，想来，我也不懂。她像谜一般，走进了我的世界，又像谜一般，悄然无声地向我作了别。我的内心有一丝痛楚，像是某种角落开始起了裂缝，稍有闪失，那裂缝便能把心撕成两瓣。

这一夜，夜空清澈，仿若明镜。朗月高悬，金星璀璨，却不是她梦想中的金星合月。那微妙的距离，好像我撕裂的心。我无声地哭了，伏在她身边的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