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止戈为武
包拯以从一品大员之身领知府之职,按律制配有十人的侍卫队担负包拯及其家人的安危。侍卫不归府衙辖制,由京兆尹直接调拨粮饷。
包拯宦海浮沉一贯不畏权、不附势,入主开封后所遇行刺、暗杀更是不计其数。侍卫队经生死历炼,宝剑锋从磨砺出,颇有皇城禁卫之风。
现任侍卫队长冯豹人如其名,豹头环眼,高大威武。一脸络腮胡,两把开山刀,舞开了寻常人近不得身。
冯豹做了四年的侍卫队长,亲手埋了七个兄弟,杀伤贼人四十二名,刀头舔了不知几许鲜血,益发地悍勇非常。
单刀封住了拦腰劈来的一柄钢刀,另一手架开身侧的长剑,顾不得两臂发麻,乘隙挫身前冲,双刀齐出,劈向正将一个侍卫踢翻的黑衣人。
如此不知疲倦地厮杀了半个时辰,冯豹只觉过往所遇凶险全部加在一起也不及今夜的十一。
死士,前赴后继、悍不畏死,以一当十。
“守住门窗!”一声低喝,劲风扑面,寒光里一袭白衣与冯豹擦肩而过,挡下了攻向他后背空门的一刀。
“盾牌!”冯豹边退边大声指挥,十个侍卫里两人受伤已被衙役拖进厢房内,公孙策正在救治。其余七人本就手执盾牌守在门口招架,闻听命令同时蹲下,缩身藤牌之后。
“咻咻”破空之声响起,一排弩箭射向试图冲破盾阵的四个黑衣人,四人忙回身挥兵器拨打。
火光里一双白缎快靴踏上盾面,登萍渡水间手上刀花翻卷,银光带起血花飞扬。
“白少侠!”冯豹乍见白衣,精神一震,双刀交叉守在门口,虎目圆睁,活生生一尊门神模样,为白玉堂撩阵。
门前已伏了三具黑巾蒙面的尸体,另有四人不顾同伴死活猛攻,两人被白玉堂阻了,当场中箭翻倒。
白玉堂拧身翻回,挥刀接过剩下的两人,几招之内已将他们逼退丈许。
水月饮血凝碧,锦衣上渐有大朵海棠盛开。
刀光剑影里白玉堂仍忍不住要抽眼去看远处的一袭红衣,看清时嘴角便不自禁扬起,不愧是五爷的猫儿,果是爪利无比。
展昭一人挡下五六人,从容挑砍劈刺间隙抽掌拍飞一名黑衣人,直接将攻向张龙的一人撞飞出去。张龙立即挥刀扑上,结果了那刺客。
就在白玉堂劈倒面前两人后略一停顿,驻足去看展昭那边的战况时,他脚下的一具“尸体”上紫光一闪,一枚小箭直奔映在窗上的背影。
“大人!”冯豹喊声出口,人也窜起,右手单刀离手而出,却是晚了。断臂飞起的瞬间一声闷哼,白玉堂身形在窗前一晃,随即稳住。
已有侍卫持盾前滚,将地上之人补刀,又有人将冯豹单刀捡回。
“训练有素,不错。”白玉堂一笑。他闻风声正背对杀手,不及细想,脚下猛蹬反身掠至窗前,空中拧动上身避开后心要害,小箭没入了左肩。
冯豹大喊“白少侠中箭了!”
“五爷还没死呢,嚎什么!”
白玉堂抬手点了肩头穴道,箭一入肉他便知定有倒刺,拔不得。索性手起刀落,齐根削断了,掏出怀里解毒丸,咬开瓶盖倒进嘴里。
“死守房门,有人近前杀无赦,爷去帮猫儿一把。”话音未落,白影已在几丈开外。
“你去助展大人,大人就交给我们吧!”冯豹也不管白玉堂能不能听见,再次横了双刀带人与门口又过来的三人战在一处,侍卫里有两人自去守了窗下。
展昭听了冯豹一声喊再抬眼时见门口只剩三人,一条白影正直掠而来,急问“玉堂,你可受伤?”
“左肩中了一箭,无碍,猫儿,速战速决。”两人一般想法,展昭后退一步与白玉堂靠背而立。水月巨阙一左一右,杀招尽出,招招见血,直如斩瓜切菜。
攻上来的八人里四人连一招还未及递出便鲜血四溅,了了性命。其余四人迟疑半步,摄于二人神威,竟是第一次退却了。
奉命杀人者中一旦有人生了退却之心,便如决堤之水,一泻千里,余者再无斗志。
有人一声唿哨,依旧在疲于招架的七八人跳墙逃窜,又被弓弩手射落四人,三十人扔下一十七具尸体和十名伤者,仅有三人翻墙逃走。
“来人身份已明,不必追赶,将伤者捆了,伤重者先予救治……”展昭还待吩咐,身后一晃,肩背一沉。
忙转身伸臂,抱住了身形软倒的白玉堂,陡见他面如金纸,直吓得肝胆俱裂。
“玉堂,你怎样?” 颤声间手已搭上白玉堂腕脉,见他脉息虚弱却并不紊乱,方才心下稍安。
“爷服了解毒丹,一时半刻死不了。”白玉堂虚弱一笑“猫儿,你我二人今日并肩杀敌,真个酣畅淋漓,咳咳。”手一松,水月跌落。
展昭抬袖用手掌擦了白玉堂侧脸沾染的血渍,勉力一笑“玉堂骁勇无匹,待你痊愈定要好好比试一番。”再不多言,手臂使力将白玉堂负在背上。
白玉堂听着耳畔风声已知展昭竟用上了绝技燕子三抄水。“傻猫……”嘟哝一句索性闭上双眼,只将右臂搂了展昭肩颈。
“闪开!”见展昭负了白玉堂凌空而来,冯豹忙命众侍卫闪开,自己回身推开了房门。展昭微一点头以示感谢,众兵士开口之前眼前连残影都已不见。
公孙策和包拯同时上前接下白玉堂,小心扶到软榻上侧躺,不待公孙策拿剪刀,展昭巨阙一探,震腕间划开了层层衣衫,露出肩膀。
白玉堂肩上黑红一片,肿胀发亮,隐隐有腥臭入鼻。
“先生,箭有毒。”展昭低低说了句,人已盘膝坐上软塌,提掌按上白玉堂后心,一股真气注入,替他护住心脉。
“展护卫,将此药丸喂白义士服下,然后抱紧了他,待学生先替你裹伤。”公孙策伸指试探白玉堂肩头,触手滚烫。
待公孙策取了金针刀剪,转回身见展昭已回到软榻上,单手扶了白玉堂肩背,另一只手由后心移到前胸,知他在用内力压制毒性蔓延。
“适才苦战,展护卫也消耗颇多,白义士脉象弱而不乱,应不致命。你只抱紧他,让学生起出箭矢,挤出毒血便可用药。”
“有劳先生挂怀,不碍的。玉堂中箭后强提真气,以致加快毒素流转,展某助他暂时压制,也可替先生省些力气。”
展昭轻轻将白玉堂身子转了靠在身前,便于公孙策处置,这才又抬手握了他手掌。
垂目看着怀里似是熟睡的白玉堂,眉间平展,毫无痛苦之色,展昭摇了摇头,这小耗子一到他怀里就睡得天塌不惊的毛病恐是自小坐下了的。
“你二人内功路数不同,莫要……”“先生大可放心。我二人曾同习一套心法,蒙玉堂信任有加,即使昏睡之中对展某所输内力亦毫无抵触。”
公孙策将小刀在火上反复烧过,又用烧酒净了手,走至榻边,忽见展昭神情与进门时大不相同,不由眨眼又看。
低眉含笑,神情恬淡。
“展护卫……”公孙策与展昭之间却也不甚不可说,因此边沾了烧酒擦洗白玉堂伤处边开言动问。“先生但讲无妨。”“学生以为展护卫与白义士情深义重……”
“本该心痛如绞,分寸大乱?”展昭微一抬眼,浅笑反问,立即又垂了眼睫,只把目光笼在白玉堂面上。
“先生之言原也不错,只是展昭信他便如他信我一般,阳关道黄泉路玉堂自会等了展某一道。我二人既誓言生死携手,又何需惶急悲戚。”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