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平平淡淡方为真

是年七夕,芸设香烛瓜果,同拜天孙于我取轩中。余锲“愿生生世世为夫妇”图章二方,余执朱文,芸执白文,以为往来书信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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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六记》的作者是一位小人物,名不经传,而且究竟也还算不上一个斯文举子,一生平平淡淡,没有建树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伟业。百年之后,时人发现他记录平常生活的小册子,遂有了《浮生六记》,他就是苏州人沈复。

《浮生六记》今存四记:《闰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后二记(《中山记历》和《养生记道》)在杨引传发现手稿时就已缺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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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复,生于乾隆二十八年(1763)。父亲以游基为业,他秉承父业,十五岁在浙江绍兴从赵省斋为师十九岁习暮,二十一岁就聘。乾隆五十三年1788返归苏州,易业为酒商,次年贩酒亏本,仍复应幕。

乾隆五十七年1792,因失欢于家长,被迫偕妻离家别居,曾以书画、绣绩为生。后又赴粤经商,回苏州后还开过书画店嘉庆五年(1800),家庭构变,不得不再次携妻流离,三年后,即嘉庆八年(1803),妻子客死扬州。孑然一身的沈复辈于嘉庆十年(1805)入石韫玉之幕。

石韫玉是位显赫的文人,乾隆五十五年(1790)状元,沈复因与他是垂髫之友,遂有入藤的机缘。此后沈复追随石韫玉西上荆州,次年004转至樊城、潼关,又东抵济南,嘉庆十二年(1807)到北京。

翌年,朝廷派使团赴琉球,除投使团正使的是翰林院编修齐妮,此时石玉在翰林院供职,很可能得力于石韫玉的推荐,沈复作为随员赴琉球,同年冬即回国。

此年沈复已四十六岁,(浮生六记》之前四记巳完稿。此后他的遭遇以及卒年皆无可考。


萧爽楼有四忌:谈宦官升迁、公廨时事、八股时文、看牌掷色。有犯必罚酒五斤。有四取:感慨豪爽,风流蕴藉,落拓不羁,澄静缄默。

从萧爽楼四取四忌,不贪恋权势福贵,不为世俗所困扰,可见一斑。

《国策》、《南华》取其灵快,匡衡、刘向取其雅健,史迁、班固取其博大,昌黎取其浑,柳州取其峭,庐陵取其宕,三苏取其辩,他若贾、董策对,庾、徐骈体,陆贽奏议,取资者不能尽举,在人之慧心领会耳。

六经论语不入眼,沈复着眼于性灵,不分儒、道,不分骈、散,不分叙、论,皆可用之。

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微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夏蚊成雪,私拟作群鹤舞空。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昂首观之,项为之强。又留蚊于素帐中,徐喷以烟,使其冲烟飞鸣,作青云白鹤观,果如鹤唳云端,恰然称快。

闲情记趣,被选入初中语文课本,遥想当年查不到作者太多信息,寥寥数字,到现在才知道沈复是一个怎样纯粹的人,平平淡淡的人生,真真切切的感情。

是夜月色颇佳,俯视河中,波光如练,轻罗小扇,并坐水窗,仰见飞云过天,变态万状。芸曰:“宇宙之大,同此一月,不知今日世间,亦有如我两人之情兴否?”余曰:“纳凉玩月,到处有之。若品论云霞,或求之幽闺绣闼,慧心默证者固亦不少;若夫妇同观,所品论者恐不在此云霞耳。”未几烛烬月沉,撤果归卧

沈复与其妻约于七夕赏月,誓之永生永世  ,点滴之处见真情。数十年如一日,清贫却幸福的小日子,与父母有矛盾而与妻子搬出来居住,沈复和其妻子都是幸运的。

芸乃执余手而更欲有言,仅断续叠言“来世”二字。忽发喘,口噤,两目瞪视,千呼万唤,已不能言,痛泪两行,涔涔流溢。既而喘渐微,泪渐干,一灵缥缈,竟尔长逝。时嘉庆癸亥三月三十日也。当是时孤灯一盏,举目无亲,两手空拳,寸心欲碎。绵绵此恨,曷其有极

红颜病逝,爱妻早亡,见得如此真切、炽热的感情。一字一泪,一字一血,何等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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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沈复的一生,按封建时代文人的价值观,值得行之为文的是跟随石韫玉、齐鲲的幕宾经历,虽为小小随员,但主人乃朝廷大员,名位显赫,应酬交往多名公显宦,所历之事多关国体,发明功德,敷显仁义,正可作不朽之大文。然而沈复却不屑为之。

《浮生六记》中的《中山记历)已佚,据他的《望海》、《雨中游山》两诗和其他文字的意趣猜测,恐怕多半是偏重山水,而非外交官场记盛;即是如此,比起前四记来,大概也要逊色得多。今已佚失,未必是件遗憾的事情。

前四记中在自叙经历时,有时不能不提到幕僚生活,但总要附上一句:“此非快事,何记于此?”厌倦之意,溢于言表。

沈复为文,不存任何功利的念头,只是受情感驱动,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信笔写去,尽是日常生活与凡人情态,与经世致用、明道宗经毫不相千。

余锲“愿生生世世为夫妇”图章二方

余执朱文

芸执白文

沈复不会不明白这类小文除自赏自适之外,别无他用,然而他却只要自赏自适—读一读《国房记乐》和《坎坷记愁》,还可以进一步知道,这自赏自适不止是他为文的态度,而且更是他的生活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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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复很有文才,以他的资质,进场屋博取功名,未必没有希望,但他从没有功名利禄的想头,只是一味追求生活中的真情真爱天然意趣

这种生活态度和价值取向,使他与现实处处冲突,决定了他一生悲剧的命运,同时使他与文学达成真正的心灵默契,莫定了他的文学成就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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