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风景

刚刚回家的这几天,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过午夜,毫无睡意。但这不是失眠,却是因枕着一方青山绿水,睡进了天地间一自然的交响乐匣子中,被风景给闹腾了。

枕边风景_第1张图片

“哗哗”是流水的高音,佛似千人齐唱,万马奔腾,乐音层次不齐,但却打着规律的节拍上上下下,似乎不知疲倦,也不明所由。一串串的乐音,从楼下百米遥远的溪河里,热热闹闹地窜上家门口,穿过厚实的墙身,掀开绘有百合花图案的大窗帘,那是用来防止蚊虫从那一扇被刻意敞开着的窗门飞进盾牌。于是,“哗哗”的高音携眷着深秋时节的俊风,悠悠扬扬地接近我的床头,俊风柔情地撩开几缕长发,“哗哗”就趁机在我的耳边绵绵私语。俊风温柔地亲吻我的面颊,流水的高音便妒忌地抛下大颗小颗的蝌蚪乐符,拨弄冷风。它们何其顽皮,霸占了女儿家的闺房,敲碎了归乡人的美梦,搅的本该酣睡的我,神形俱清。

无奈之下,我翻身起床,披上外衣,瑟瑟发抖地往窗边挪移,心想,再也不奢望敞开窗户一觉睡到天明了,再也不稀罕聆听从漆黑一片的寂静中凝练出来的喧嚣了。等我走近窗口,拨开窗帘,一瞬间,眼前的景致就轻易地拾走了倦意,开阔的空间舒张了因冷风而紧绷了的神经。窗口正对西边辽远的夜空,千万里开外的天际线,被一座大山横亘期间,两岸高耸的山脉如龙腾与其相连,它们牵手,与我身后看不见的神州湾共同把这狭小的人间裹进了山川的口袋。那条整日奔流不息的溪河,就从神州湾的方向浩浩荡荡地往西游去。夜里,整个峡谷里,就数这条溪河最为热闹,“哗哗”的高音是它最得意的杰作,冷俊的夜风也甘心做它的信差。当然,来自四面八方的蛐蛐蝈蝈,也是为高音增色不少,偶尔几声鸟啼显得尤为空灵。站的时间久了,耳朵便更加敏锐。听!楼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应合着俊风的节奏,跟着“哗哗”的节拍,在夜里,配合着一场悄悄进行的盛大表演。

如果仰望头顶,我会像小时候那样,顺着右手的方向,去找像勺子一样的北斗七星。这个习惯始于小学,自从学习了那篇关于天文学的文章以后,北斗七星就成了我“夜观天象”时最可靠的导航。我用北斗七星去找北极星,顺着七星勺子的尾巴,天空中最亮的星,那肯定就是北极星。找北极星是打小就有的习惯,对北极星怀着的感激情感,却是在大学阶段建立起来的。自大三后,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能找到北极星,我总会在心里默默对它道声谢,因为我觉得是它在天空中为我照明,替我守候了我最亲爱的人们。

每一次,找到北极星的时候,我也总会想到一个一辈子的挚友---雅浛。大学时代,我们一起走过好些山山水水,一起渡过许多心灵上的坎坎坷坷。记得,也是她跟我说:每个人在天空中,都会有一颗星是来守护自己的。她的那颗星就是爸爸,一个还在自己天真烂漫的年代,就已经永远失去的爸爸;一个不放心自己和妈妈孤孤单单生活而含憾而终的爸爸;一个一直生活在她精神世界里,指导她前行的父亲,一个军人,一个伟大的人。

记得那一夜,我们在西藏。圣洁的高原,天空中的星星,夜夜颗颗耀眼,也许是在路过布达拉宫的时候,又也许是在前往灵芝的夜路上,雅浛曾抬头仰望星空,言语平和地说:“明燕啊,天空中那颗守护我的星,是爸爸……”

说这话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她眼睛里,闪烁着像星星一般明亮的泪光。

回到家乡,找北极星似乎更容易了。这一夜,找到我的北极星,觉得分外温暖,我没有想过我的北极星是谁。但是,我的北极星守护了一方,这一方有我最珍爱的一切,这片土地喂养了我,这片土地上的人教养了我,影响着我。尽管这些年,我流连过大漠孤烟里的长河落日;也双手捧起过海上生出的明月,感叹过瀚海阑干、雾霭茫茫;我也曾攀登过别人土地上的名山大川,却不为一览众山小,就是想亲近多娇的江山;有朝一日,我还想尝试策马奔腾,体验“一马飞歌醉碧霄”的草原风情……

这一切,都不曾减退故里的颜色,童年的旧照片和每一次回家刷新的记忆,都被情感珍藏在心灵深处某个最温暖的角落。

夜色渐浓,星星却眨着眼睛愈加欢喜,倦意搭上来一张温暖的床单,覆盖了留恋风景的身体和意识。我不舍地关上窗门,关上眼下这一湾夜色,慢腾腾地爬上被窝,枕下一川秀色,便安然入睡了。

中国.镇坪

2017年9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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