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

初来乍到，没有人听我的指派，除了老于。工地刚入场，生活区的临时设施还不完善，上面催得紧，而我除了事必躬亲，没有任何帮手，这时来了老于。

老于很高，也很胖，是个大块头。不笑的时候有一种威严，但相反，他却是个和蔼人，和他相处深，又发现了他的傻，他的憨，还有他的亲近。

临时板房渗水，我只交代了一次，全部房子的裙帷他都默默打好水泥，然后用沥青涂刷做好了防水。“于师傅！这么多活儿，你一人干的？干的过来吗”。他傻笑道，“不多，要是……我一人儿慢慢干呗。”后来，生活区设施的围栏，油漆，粘贴房号，钉窗帘和窗纱，都是他一人完成的。

办公区水还没有接通，挑水的这个任务交给了老于。没有埋怨，老于又干起了每天挑水的工作。不用吩咐，更不用叮咛，老于每天都挑满一大桶水，顺道花也浇了。

说来也怪，老于身宽体胖，像个粗汉，却喜欢花和其他植物。办公区的盆栽和外院的花，都是老于在照顾，我都没有安排过他。老于在的日子，这些树和花，活的很好。后来，老于离开，花和树也跟着枯萎了。

老于饭量很大，一个人抵得上三个人。但是我觉得，他还在克制自己。每次吃饭，他拿馒头时都在犹豫，盛菜时也不敢多盛，而汤或者粥，能喝满满一盆。他怕人说，总悄悄带了饭菜去自己屋里吃。有一次，饭后我去屋里找他，竟然见他正吃泡面。于师傅，不是刚吃过饭，是不是没吃饱？他呵呵的笑，“吃饱了吃饱了！好这口儿，呵呵……”我觉得，他还是委屈了。

工地的工服终于到了一批，数量却不很多，决定项目部一人两套，而工人一人一套。老于那天兴致勃勃的在仓库门外等着领工服，不挤也不抢，等劳务队领完之后，刨除项目部预留的，竟然不剩下一套，我很尴尬和无奈的告诉老于，他摇摇手，“没事没事，我还穿这身儿挺好”。其实他的衣服，已经磨破了个大洞，走起来还露出一块屁股。我不忍仅落下他一人，协调众人，但最终没有找到合适他的工服。

老于离场那天，他打包了一大编织袋东西，还有一捆很粗的被褥卷，另外一些盆碗桶衣架等零零碎碎，本来答应顺带捎他去乌市，这下却有些犯愁。经理说，老于不行你就自己走吧，老于“嗯”了一声，没说别的。后来总算还是捎上了他，编织袋和被褥好不容易才塞进车里，零碎的东西没让他带，车发动时，我看到了他回头眷恋的眼神。

“老于，系好安全带。”“嗯”，老于答应着，左顾右盼终于找到安全带，然后拉过来套在了脖子上，全车人笑了，并告诉他安全带的系法。老于也乐，呵呵的笑着。

这就是老于，我认识的老于，他默默的干了很多活儿，默默的受了很多苦，甚至不公的待遇，但他都没有抱怨。他最后默默的离开，除了一个旅行的编织袋和被褥包裹，没有带上任何东西，却在我心底留下难以磨灭的隐痛。我不忍不写下关于他的记忆，那个芸芸劳苦众生中的，一个农民工。

哦，对了！我虽没问过老于的身世，但身份信息显示他家在济南。具体哪个地方忘记了，但他说以前经常去济南的大明湖。他的普通话带着京味，又让我怀疑他可能在北京待了很久。他的妻儿呢？肯定有的，他说过钱都寄回老家了。但老于从宁夏到这，年岁都是在工地过的，没回过家。哎……老于，我知你不多，愿远方的你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