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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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我睡得很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到自己和一个同学并肩回到了高中教室，不过这间教室却似乎在我小学校园里，因为门口有一块我们经常坐上去玩的大青石板。

我俩仿佛来过好几回似的，很自然地穿过院子，走向那间教室，我正好奇怎么这间教室总是灯火通明的时候，他似乎在说：“我不喜欢从后面看，我喜欢从侧面看。”但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我只是知道他是这么想的，后面的门开着，我俩走了进去。

没有声音，没有擦肩而过，教室里只是很多人的背影，但有些同学却转过来，我就看到他们年轻的笑脸，他们却似乎看不到我，因为没和我打招呼！他们在忙什么？在忙着整理试卷吗？还是整理手边的书籍笔记呢？每个人都在动着，却又好像只是在动。

我俩走到一个座位旁，不知为何，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的座位。我于是坐下，想再看一看我同桌的美丽模样，忽然听到桌上一副耳机正在喳喳作响，我凑得近了一些，立刻引得我一阵眩晕，我几乎要出了那间教室！我仿佛也知道自己做梦似的，立刻远离了那副耳机，惟恐出了我的梦境！

我俩很有默契，他不许我多待，我便跟着出去，这时，我看见一个老师正要出去了。我特意兴奋地打了一个响指，引得老师狐疑地四周看了看，这时同学C君正从外面走来，老师看到了他。

从始至终，我俩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我总是知道他的想法，他好像也知道我的，出了校门，仿佛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我要同他作别了。我俩又不约而同想到，同学C君考试第一天就被怀疑作弊，一定也是我俩或是别的回来的某两个人搞的把戏了。

在这个奇怪的梦里，我的每个高中同学都如此真实，如此年轻，他们笑得灿烂，也哀伤得彻底，但我看在眼里，却总像如隔了一层雾的感觉，因我不再是他们中的一分子，因我已经置身事外，因我在梦里，已失了鲜活的生命。人的一生，究竟是丰功伟绩重要呢？还是鲜活的生命重要？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他，也是我自己，我能感觉到他，但我却永远看不到自己。我怀疑人会将一部分的魂识，那最炽热、最敏感、最轻灵的部分，留在他最喜欢或是最害怕的地方。他就那样孤零零地守在某个地方，只有当我们睡得深沉时，这跟随着我们久经疲劳的压抑的魂灵才能走得足够远，让他有时间去看一看他的兄弟，他的遗失了的那一部分。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想我找到快乐的意义了，它从来就不是什么意义，而是活生生的信号，是反映我们鲜活生命的信号。小孩子总是能彼此自然而然地熟络，因他的灵魂没有尘埃而彼此相近。每当我们不快乐乃至压抑的时候，就不经意为自己的生命蒙上一层尘埃，那也就意味着，我们灵魂中某些轻灵的部分要离开了。

经上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孟子说“大人”，也说是“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可要一生无所留恋，无所恐惧，是多么难啊？或是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可以将我们遗落的部分找回，不让他孤单飘零呢？也许，对我们凡夫来说，终究还是“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来得实际些。

梦的最后，他将现在的我送回来，似乎等待着我下一次的回去，又似乎没有，我俩没有作别的哀愁，是他知道我还会再回去吗？还是我知道他在那里过得很平和呢？又或是梦里的我知道我要醒来了？可我醒来，却不知道还有几次回去看一看的机会，我又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回去看看那个因我年少恐惧而至今瑟瑟发抖、缩居一隅的可怜的我呢？

而在那无限的宇宙中，又可曾真有那样一间教室？它保留着大家的美好回忆，从那里走出去的每个人，都能时不时回去再看看，如果有，我可真希望给它取个特别美丽的名字。

我想，若世界的尽头真有天堂，那也该是这般尘世美好记忆的回放，是归处，也是来时。

回不去的教室.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