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气罐女王(九)

大三开始,舍友们纷纷安慰我,说王威就是渣男,其实,我知道她们的心思。但我却说:“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完,我就一个个抱她们。她们就说:“小跳,振作起来,再找一个,不能让他看扁了。”我听了立刻醍醐灌顶,说是的,必须这么干,羡慕死这个狗日的。

我问她们:“你们觉得刘壮飞怎么样?”闺蜜们一听这个名字,就纷纷过来摸我的额头。小灵通说还是等等吧,现在还不适合做决定。她们如此瞧不上这个姓刘的,情有可原。

刘壮飞这三个字,如果放在上世纪前半叶,绝对让我们想到李云龙这群人。但就像许小跳这三个字会让人想到樱桃小丸子一样,他吊儿郎当得像革命对象,而我,就像宅男福利社里的那些穿着套装的美丽女教师。

如果你想在苏北一个县城,开一个地下赌场,需要找一个人来看场子,我们都知道要找什么人:块头要大,能打,抽烟喝酒,黑白两道头头是道,不管是否聪明,但必须要傻得慷慨豪爽,兄弟二字不离口。这种人,有钱的时候,花得像水,门庭若市,有女人的时候,恨不能让女人骑在自己的脖子上跟全世界说女人算个屁,没钱的时候,方便面馒头榨菜吃得像猪拱食,没女人的时候,就咽着口水,偷偷摸摸的盯着人家女孩看,等人家走后,就对着人家的屁股吐口痰,领着一群人哈哈淫笑,说这个女生漂亮是漂亮,就是腿太粗了。

而刘壮飞就是这样一个二货。我发觉,这个剃着青皮的家伙一辈子的奋发上进都在高考时挥霍光了。他是中文系的,可一看模样就是跟中文有仇要来糟蹋它的。很多次我们去南师后门小苏果买卫生巾,常常会看到这个家伙坐在琼芳酸菜鱼店里或者过道上,夏天就赤着上半身,冬天敞着胸,和一帮同样嘴脸的家伙拍桌子喝酒鬼叫。我和闺蜜们常常觉得,南师大也算一所重点,可烂人怎么还一群群的?真让人怀疑江苏高考的权威。

我在外语系,应该算一个人物——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自觉还算漂亮,而且我很想看看男生遇到一个如此性感又亲切的我那副扭捏失常的搞笑模样。

众所周知,刘壮飞这种混混的生活只有两样:吃和睡。吃的时候,话题永远是兄弟和女人。睡觉做梦,就只有女人了。所以,这帮家伙,在大一就几乎有了女朋友。这也可以理解,你想,牛排和窝窝头,效果是一样的,只要足够饿。

但这就会产生很不好的效应:一大帮玩命考进来的同学,在大学里,一如既往玩命,可在上学吃饭的路上,看到这些家伙左拥右抱,吃香喝辣,招摇过市,心里会平衡吗?

但我知道,我们四年以后,都应该是老师。在此之前,我们都是孩子,仅此而已。如果现在我们像老师,四年以后像孩子,那就是故意作了。而如果一辈子做老师——高考之前,本科四年,四年以后一直到退休,都玩命的跟着主旋律跳,那就是傻瓜,这些家伙临死,估计大多数是不肯咽气的。

我是如何认识这个混混头子的呢?你想南师中文系,应该也算南师这个江湖中的一大门派了。这大门派的两个关键词是:醉花阴和点绛唇。但自从刘壮飞投靠进来以后,为数很少的中文系男生全部脱掉了青衫,扔掉线装书,穿着短打,手拿砍刀,面目狰狞。女生也有一些疯了:她们宿舍就在我们前面,夜晚经常会传来诸如“你个贱货,就缺刘壮飞来把你先奸后杀”这些毫无文采的黑话。说真的,连楼后体育系的女生,听了都表示中文系世风日下,南师大要国将不国了。但她们脸上却是一副很想做乱世佳人的风骚,她们的文体部长陈璐问我认不认识这个家伙,我伸手碰了碰她两个硕大挺拔的乳房,说:“你看你,从后面到我这里,一路上,你就这样不穿内衣,路灯一照,乳头直挺挺地顶着睡衣,多难看。下次不要这样了,让别人知道你是来找我,我的光辉形象就完了。”她一听,看了看胸前高高凸起的两点,说只当是送福利了,让我快说刘壮飞认不认识。我就说她疯了,即使是一个体育系的女生,就像我的舍友说我疯了一样。

大二下学期,刘壮飞来电说要跟我们搞联谊宿舍,接电话的小灵通说她在洗头等等,然后狂舞双手招我过去。我那时已经体会到了鱼水之欢,我就跟他说:“我们宿舍都有男朋友了,然后挂了电话。”刚挂上,电话又响起来,我一笑:“你是谁?”他说他是刘壮飞,他问我,我说是许小跳。他声音立刻局促起来,气息变得和王威抱着我做爱时一样,我觉得他这个家伙蛮可爱的,而欺负可爱之人,我觉得要受报应,所以我就抑制住挂电话的冲动,跟他说:“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怎么听不清楚?”

他听了,不知什么原因,好像突然受到了邪教教主的煽动,声音气壮山河:“只要没有结婚,我们就有机会。”天啦,这是中文系那些白衣少年的抒情风格吗?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我们两个宿舍就相约去梅花山玩,我跟他说表现要好一点,我们外语系的女生可不像你们中文系的好哄。

我上大学之前,都是我爸接送的。由于路上汽车太多,反而是电瓶车快一点,于是我会看到路上发生的一些事。例如闯红灯的电瓶车被汽车一头撞倒,然后双方粉墨登场,例如晚自习回去,路边的餐馆洗头房洗浴城电影院两帮人互相骂架但是不动手,例如女孩对着男孩大吼,然后哭着往前快走,男孩紧跟低声求饶,例如街中央会出现狗猫的尸首等等。如果时间允许,我都会让我爸停下来,我爸也知道看看这些无论对我写作文,还是让我在学习中喘口气,都大有裨益,且分文不要,所以也尽可能让我多看,细看。于是,久而久之,我就养成了东看西看的毛病,甚至发展到后来有严重的偷窥癖。

我们班主任是,王威是,这个刘壮飞也是。凡是让我感兴趣的,我都想一窥究竟,否则,我会坐立不安,一个劲地骂自己干嘛不每天去买一片安眠药然后一口吞下去死。人活到连自己都嫌弃自己,估计自己真的很过分了。但过分了又能怎样?就像我爸,他堂堂一个市学科带头人,年龄和学识双高,但连一个备课组长都混不到,所以不得不听一个一级教师的吆来喝去,他估计也会嫌弃自己,认为自己衰得也太过分了。但现在好像他看开了,故而活得像没事人一样。这多可耻,但也不能怪他,因为如果他也有那个一级老师的情商,现在估计至少混上一个副主任了。

当然,还有很多人,从来不问自己是不是过分了,所以不会嫌弃自己。这种生活多舒服呀,何必去找个自己,然后跟他过不去呢?但是,如果你不是石猴,而是孙悟空,你不是胖女孩,你是杨玉环,你不是和煦的春风,你是超级飓风,你该怎么办呢?你看曹植李白唐伯虎海子这些人,下场都不好,但你能怪他们吗?

那天晚上,王威问我白天干嘛了,我说跟一群中文系的男生去梅花山放风去了。他说中文系的人有什么玩头,我就睁着像赵薇一样的大眼,很正经地跟他说:“现在中文系变天了,要不你也去会会中文系的那些才女?”其实我想跟他说:“跟刘壮飞在一起玩,真他妈的过瘾呀!”但我没那么傻——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多好。

在大二下学期,我的主业是花王威的钱,副业是和舍友们花刘壮飞他们宿舍的钱,当然,他们的钱少得可怜,有时候,我们实在觉得跟他们在一起日子太清贫了,而自己手头钱多得让人火冒,就会请他们一帮吃一顿,然后去军人俱乐部溜冰。而那场合,理所当然地,我的手在刘壮飞的猪蹄里,他溜得很好,而我的小裙子刚刚盖住我的蕾丝打底裤,所以我们都兴致勃发。我知道这会让大家妒忌,但我和刘壮飞又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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