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辟谣声明？辟什么谣啊？”
甄帅似乎没有反应过来，重新转过身，面向钟卓越。看到钟卓越认真而严肃的表情，他也不得不提起精神来。
“当然是关于极战天堂的辟谣声明。由于这些事，在这一段时间里，龙皇和他的极战天堂店铺一直是各种谣言诋毁的对象。”
钟卓越转过身，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往旁边一推，推到“小白”面前。
“小白，把浪子和龙皇分别发来的那些截图打开，给大家看一看。”
“好的，经理。”
“小白”微微点头，轻巧地握住鼠标，把充满显示屏的新闻截图关闭，打开另外一个文件夹。存放在这个文件夹里的，全都是各种大小不一的图片，其中有QQ和微信中的聊天群的截图，也有某些社交平台上的用户单独发表的言论。其中一部分用户的ID和头像都被马赛克遮挡住，没有办法看清。
距离投影屏最近的几个男人同时抬起头，向滚动播放的图片看去。大多数人看到这些聊天记录时，都会忍不住皱起眉头。因为，有一部分人的发言中满是令人感到不舒服的戾气。他们要么阴阳怪气，要么冷嘲热讽，要么蛮不讲理，有的甚至满嘴脏话、满嘴跑生殖器，对所有的人无差别攻击。这些人谈论的所有话题，都和极战天堂游戏店以及它牵扯到的各种事件有关。几乎所有对他人发起攻击的人，都是攻击、甚至辱骂江攀龙和他的店铺、他的朋友们的人。不仅如此，从字里行间还能看出，这些一时无法确认身份的人几乎不听任何反对意见和反驳他们的话，每一个对他们据理力争或者认真解释的人都会被围攻。
“这些截图，大都是清河、烈城及其周边城市的非官方玩家聊天群或者二次元相关聊天群中的聊天记录，”钟卓越说，“清河那边的同事们把其中一部分汇聚给浪子，玩家们把一部分汇聚给龙皇。然后，龙皇和浪子又分别把这些东西发到我这里。”
几个女人先后皱起眉头，露出嫌恶的表情。她们都难以忍受，投影屏上滚动播放出的那些脏话。
“从这些聊天记录来看，”钟卓越抬起手，指向投影屏，“龙皇他们受到的影响，绝对不算小。因为，这些非官方的聊天群是很难被管控的，除非里面有违规、违法的言论或其他东西。很多不明真相的玩家或者路人，都已经主动或者被动地接收到这些谣言。”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发公告，才有可能把清河那边的那些谣言压下去？要不然，龙皇他们的那个圈子会一直受影响？”庞盛最先领会到钟卓越的意思。
“没错，”钟卓越点头，“最近的那一场漫展比赛，他们举办的是三人组队赛。浪子说，按照他们原本的估算，参赛队伍可能会有八到十支，甚至有可能更多。但是，实际参赛队伍只有六支。这还是在他们算上那些铁定没时间参赛的玩家的情况下。”
“这又能说明什么啊？”
甄帅再次摇头晃脑地把自己的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旁若无人地看起自己的手机来。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大多数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自己的身上。
“谁还能保证没人造谣啊？再说了，自从他开店以来，他那边都出过多少事啦？咱们总不能像个保姆一样，天天跟在他身后收拾烂摊子吧？”
“你今天到底吃错什么药了，和尚？”
钟卓越实在感到有些无语。他直接转过身，用看白痴的眼神盯住甄帅的脸。
“什么叫‘像个保姆一样’？我们运营组干的不就是这个活吗？他是经过官方认证的正版商家！他是我们整个大家庭的一员！他遇到问题，我们难道不应该帮他解决？”
“就是！你家里如果有人遇到困难，你能不帮忙？”高大男人把脑袋转向甄帅。
“每一间正版卡店都是整个极战王界，乃至全公司的门面！你不会连这一点都记不住吧？”宽脸男人也摊开双手。
“行，行，行……你们又赢啦……”
甄帅摇头晃脑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拿起手机，一边向自己身边的同伴们招手，一边一摇一晃地向会议室的大门走去。
“我先去上个厕所，你们接着谈吧……对啦，无论你们达成什么决定，都不用问我啦，我全都同意……”
“嘭！”
会议室的大门重新关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响声。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毫无反应，没有一个人转过头去看大门的方向。每一个和甄帅共事过的人都能够习惯他这一副德行。整个运营组里，多他一个不算多，少他一个也不算少。
“好的！如果大家没有什么别的意见，这件事也就这么决定！散会吧！”
运营组的成员们纷纷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排成两队，向会议室的大门走去。
庞盛走在最后一个。当他即将走出门的时候，他转回头，看向正在收拾自己的电脑的钟卓越。
钟卓越没有抬头，只是端起放在自己手边的水杯，把杯中的水喝光。
下班时间到来。
钟卓越仍然按时走出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门。庞盛跟在身后。
两人轻车熟路地绕过挤得满满当当的大片车位，找到停放在固定车位上的黑色轿车。
庞盛率先拉开后排左侧车门，坐进去。一般情况下，只有和钟卓越关系特别好的人，或者是他的家人，才能坐他的车的副驾驶座。
钟卓越还是按照老样子，上车，放好公文包，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
“哎，哎，哎！等等我，等等我！”
甄帅突然从电梯间里蹿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向钟卓越的车跑去。
钟卓越露出一丝坏笑，装出一副没看见的样子，自顾自地把车拐到车道上，向停车场出口的方向开去。
“剑魂！剑魂老大！等等我啊！”
甄帅撒开腿，大步流星地往前跑，一下子蹿到黑色轿车的前方，整个身体像踩下急刹车一样在车道正中央急停，像陀螺一样转动三百六十度，随即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躯挡在车头前面？
钟卓越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手握紧方向盘，一手把车窗调下来，还腾出一根手指按喇叭。
“你这是干什么啊？睡醒之后就跑出来碰瓷？”
庞盛也忍不住笑起来，迅速地向甄帅招手，示意他赶紧上车，别耽误其他人。
“哎呀？你们来啦？”
当钟卓越、庞盛和甄帅一同走进江溪卡牌的大门时，杨明剑忍不住露出意外的表情。他迅速地把自己手中端着的托盘平放到距离自己最近的桌子上，把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递给正在对战的两名玩家，随即大踏步地走向大门，一边走，一边整理自己穿戴在身上的围裙。
“江陵哥，你这儿也太红火了吧？都得亲自上阵来上菜啦？”
甄帅大大咧咧地上前一步，伸出手，一边拍杨明剑的肩膀，一边扫视热闹非凡的店铺。店铺里还是和往日一样，店门左侧一带坐满消费饮品和点心的客人，中央和右侧坐满玩牌或者交易卡牌的玩家们。只有少数几张桌位是空着的。两名身穿制服的店员都有些手忙脚乱，其中一个在柜台后方泡茶，另一个则在饮品区为一对青年男女介绍菜单上的饮品和点心。
“这有什么办法啊？”杨明剑抬起右手，攥紧右拳，向甄帅的掌心轻轻一击，“你嫂子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呢，我总不能让她累坏身体吧？”
钟卓越笑着抬起手，指向吧台左侧的那张专门招待贵宾用的桌位。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在生意特别红火的法定节假日，或者在举办比赛的日子里，这个位置一般都会空出来，专门留给他。
“还是老规矩吧。咱们坐下聊一聊。”
不一会儿，一杯热气腾腾的蓝山咖啡送到钟卓越面前。摆放在庞盛面前的，则是一杯爱尔兰咖啡。甄帅则握着自己刚刚点的一杯冰镇柠檬奶茶，从自己的铁皮储物柜中取出自己的卡组，加入正在激烈地对战的玩家们。只是几次眨眼的工夫，他便和另外几位玩家一同发出听起来有些怪异的洪亮笑声。
“照这么说，你们真的要把孤星和他的那几个朋友一同除名？”
杨明剑仍然在喝自己最爱喝的热拿铁。他轻轻地吹从杯口冒出来的几缕热气，随后慢慢端起杯子，轻轻地抿一口。
“对。”
钟卓越回答得斩钉截铁。他也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啜饮一口，随即转过身，向距离铁皮储物柜和厕所门最近的几个玩家看去。那几个玩家都在看平摊在桌面上的一个大卡本，其中两个人还从卡本中取出几张闪闪发光的卡牌，反复端详它们的模样，像是在验货。
“他已经对极战王这个牌子造成非常巨大的负面影响。而且，这样的负面影响是长期的，是广泛的，更是难以彻底消除的。”
“没错。”
杨明剑重重地点头。作为极战王界最资深的玩家之一，他自然能够理解，一项卡牌游戏的运营者在某些情况下，不得不做出某些较为果断，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决策。
“我也同意。只是，你们想好怎么向大家解释了吗？至少，在我的店里，和他关系比较好的人还是占多数的。”
“大多数人不可能不辨是非，”钟卓越立场鲜明，“也不可能和一个违法、伤天害理的人站在一起。”
“警方已经开始立案调查的事，基本不可能会出现什么误会。”庞盛补充。
“我明白。”
杨明剑再次点头，随即向自己悬挂在墙壁上的照片栏看去。他的目光落在最新一张大合影，也就是去年的全国大赛的合影之上。照片上，文恒嘉和江攀龙位于队伍的中央位置，两人分别捧着自己获得的奖杯。不过，从照片上看，位置稍微偏一点的江攀龙反而释放出更强烈的气场，几乎要盖过站立在正中央的文恒嘉。
“你们主要还是不希望这件事对龙皇他们造成太大的影响，对吗？”
“是的，”钟卓越点头，“我不希望，他和他的店，变得像他师父和他师父的店一样。”
杨明剑没有立刻回话，只是把脑袋转回来。庞盛也抬起头来。
三个人互相对视，谁也没有立刻说出话来。其他所有玩家的交谈、嬉笑和吵闹声，以及店门外所传进来的嘈杂声，似乎完全变成可有可无的背景。
足足一分钟过后，钟卓越才重新端起咖啡杯，再次啜饮一口咖啡。
“江陵，我知道，这一次，可能会有很多人觉得，我很强硬，或者有点不近人情。但是，没有人能够在法律面前讲人情。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们绝对不能含糊。一旦含糊，一定会有麻烦。”
杨明剑坐正自己的身体。
“我们应该痛定思痛，”钟卓越说，“而且，应该吸取每一个教训。当年，北冥的店出事，并最终导致其倒闭，不仅仅是他们自身的原因。我们对那件事不够重视，反应不够及时，也没有为北冥和他的店做过什么。”
杨明剑再次转过头，看向照片栏，随即用力点头。
“现在，龙皇已经把清河的极战王圈子在大体上重新整合在一起，”钟卓越继续说，“清河那边的极战王圈子的氛围，正在总体上转好，向好的方向发展。如果我们不尽可能地做点什么，龙皇之前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可能白费。”
“江陵哥！江陵哥！”
一声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唤从比赛区中靠近店门的位置传出来。
坐在长桌两侧的两张凳子上的两个青年玩家先后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举起右臂，一边举手，一边挥舞右臂。他们两人之间摆着一场刚刚开始不久的牌局，两人的手牌分别散落在两侧桌边。
“我先去看一下。”
杨明剑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大步走向比赛区。
正在这时，又有几名背着书包或者单肩挎包的学生玩家来到店铺里。他们先后抬起手，和与自己比较熟悉的玩家们打招呼，随即放下自己的背包，掏出自己的卡盒，融入到正在亲切地交谈或者激烈地对战的玩家之中。
“我们目前拥有的一切，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得到的，”钟卓越放慢语速，“只有尽心尽力去维护，才行啊。”
庞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转过头，看向新进来的几名学生玩家。他露出满意的表情，微微点头。
202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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