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涉#
耳畔蓦然响起她似愉悦似清冷的笑。
紧接着是混乱嘈杂,兵器碰撞夹杂着沉闷的肉体砸到地面的声响。
她纤细的身影在眼前飞速闪动,士皆瞋目。红衣所及,兵卒轰然匍匐。
场子上没有见血。
她似乎是在以他谢玄为圆心画圆,并且半径在逐渐增大。面积之内,所有军士都被放倒。
士皆惶惧。
清泠的声音突兀地在耳畔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游移在后颈上温热的呼吸。
“得罪了,将军。”
不知何时,她已跨坐在他马上,一手穿过腋下亲昵地攀着他的肩,整个人倚靠在他背后。另一手不知从哪儿摸来一把小匕首,反手插在马臀。胯下战马前蹄腾空,一声长嘶,带着两人绝尘而去。
“在下不明,姑娘此举何意,士可杀,不可辱也。”低沉的声音里是隐忍的愠怒。
“将军此言差矣。”她拔出匕首随手抛下,在战马伤口处轻拍了拍,却是立即止血,快速愈合。疼痛得到缓解,战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在下诚慕将军之名,斗胆相邀,乃有要事相论。敬慕且不及,何来侮辱之说?”
“在下倒要看看,何事劳烦阁下亲自上阵将我掳了来。”
“将军说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关这个打仗。”她翻身下马,拍罢衣上尘土,纵身跃到马前,抬头看着谢玄。
“打仗。何事?”
“将军您也看到了,我不是普通将领。说句难听的,您的虎狼之师在我眼中简直不堪一击。”
“若阁下此番前来,仅为折辱于我玄武,那么阁下请回。”谢玄面色如常,语气却带着深深的恼怒。扯动缰绳准备离开。
“哎,别走啊。没说完呢。”她上前拽住马缰,“相信将军此番出征,为的也不过是国家威严和边疆长久的安定。”
“是。”
“用将士的血浇筑的和平,是代价惨重且往往难以长久的。所以,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保证国家的威严和边疆的安定,您是会坚持用战争的方式,还是会尝试改变思路呢。”
“那看是如何方式。”
“这一点,相信将军的朋友也会有兴趣。若将军不嫌弃,不妨带我回营商讨。荒郊野岭,不便细谈。”
“你身份不明,我如何听信你一面之词?”
“我的身份,将军不是早就在查了吗。罢了,派人把这个送到朱雀营地。等人回来,我姓甚名谁,您自会明了。”她探入袖中摸出一块莹润的血玉,递给谢玄。
手中的血玉还带着她的体温。尽管眼前的女人给人的感觉太过莫测,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把玉佩拢进袖中。
“收了我的东西就是相信我了。那就快走吧。是时候去见一见你那位朝廷上的朋友了。”她自顾自行至他身侧。
他欲扬鞭,忽而想起战马的刀伤,抬眼却只瞥见一片淋漓的血污,不见伤口,心中疑云更甚。
“走吧。”她翻身上马,似乎并未发现他的疑虑。
于是在她的催促下,二人终于还是策马回营。
二人到了玄武营地,正瞧见翘首以盼,焦灼徘徊的江朔。
“阿玄?!你怎的这时回营?同你一起的将士呢?今日战事如何?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
这是以阴沉狡诈闻名的四殿下?以为很高冷的,这看着像个话痨啊。传言形象彻底崩塌。如果不是敌国的人,这急得团团转的小模样,甚至可以说有些可爱了。
“殿下,我…”
“这位姑娘…?啊…可是前些日子逃家来军中寻阿玄的小姐?”
她看着地上那个心急如焚,明知为时已晚,却还要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故作镇静的家伙,不自觉地笑起来。
“承蒙殿下关心,妾身正是。”她随着谢玄翻身下马,行至江朔身前,不骄不怯,不卑不亢,礼数周全。
话音刚落,便有几名士卒进来,气喘吁吁,热汗涔涔,显然是一路疾驰。
“报!将军,鬼影偷袭计划失败。朱雀与我方兵力相当,所有战略要地,均被抢占先机。”
“报!将军,璞狼先遣队全军覆没。朱雀在我军必经之路上已布防。”
“报!将军,蝰蛇特别行动组伤亡过半,幸存者全部被俘。”
“报!将军,灵隼侦查支队遭遇朱雀主力部队,生还者全部被俘。”
几人说罢,一边努力调整呼吸,一边眼巴巴地瞧着谢玄。
“…”但见这谢玄怒目横眉,一时也是被这消息冲击得气息不稳。
“啊…看来情况不容乐观。你们先下去吧。对了,阿玄你亲自带的精锐呢,如何了。”四殿下惊愕之余,努力维持一个波澜不惊的形象。想缓解紧张,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啊…那些人啊。殿下不提,差点忘了呢。将军,赶紧派人去接一下吧。多派点人去,同我交手的那些,还是都抬回来的好。”眼看着谢玄突然青筋暴起,看向自己的眼神恨不能就地剥皮断骨,她一挑眉,开口已成上位者姿态。
“疆场之士,埋骨何须马革。”想到这女人诡异的身法,和接二连三倒下的弟兄们,谢玄愤懑更甚。
“看来将军并未领会在下之意。”她微微摇头,抬眼看向江朔,“在下方才失礼,还请殿下莫要怪罪。烦请殿下移步帐内。在下有要事相商。”
目光在二人之间几个流转,形势已了然于心。江朔看着陡然转变的女人,心下便有了七八分盘算。“罢。本殿这便随你去。阿玄,去寻了那些士卒,快些回来。”江朔先行迈向营帐。
“如此甚好。”她跟在江朔后方两步,背对着谢玄,扬声道,“在下擅征战,然不喜夺人性命。”
想起方才未见血腥的战场,谢玄这才大约明白了个中玄机。“你…”谢玄心系将士,旋即欲去,却又不放心孤身一人的江朔,离去的脚步便有了些踌躇。
“放心。我江湖人讲究道义。我的实力想必方才你也看到了,若是想把他怎样,根本无需等待时机。”
“…但愿如此。”谢玄这才大步离开。
行至帐中,江朔寻了主位坐定,慢条斯理给二人斟了茶,方才示意她坐下。
“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所依何主,此来所为何事。”
“殿下的交谈方式确是婉转不足呢。”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面前人。
一段死寂之后,对面的男子终于放下茶盏,抬起目光迎上她的注视。“未尝听闻朱雀有如此将领。斗胆请教姑娘芳名。”
“看来殿下是聪明人。”面前男子早已敛了方才在帐外率真的样子,面色沉静平和,低眉不语时俨然谦谦君子。他的言辞恭逊恳切,语气却满含压迫之意,陡然凌厉的气势,使她颇为意外。“实不相瞒,在下白漪,朱雀镇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