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回溯 12

卷一 回溯

　　　
　　12
　　
　　“俊疾山……”
　　
　　望着眼前郁郁苍山，夜华喃喃着，眼中闪过七分甜蜜，三分伤感。
　　
　　这里，他们初遇，她救了他。
　　
　　在这里，他们缔结姻缘，许下生生世世。
　　
　　也是这里，梦碎。
　　
　　……
　　
　　
　　争缠头，听小曲儿，红袖朱罗，曼起舞。
　　
　　众师兄喝的眼花耳热，凑着热闹瞎起哄，几人争抢着那女子用过的花簪。
　　
　　白浅虚虚往那处瞟了一眼，仰脖饮下杯中无甚滋味的“美酒”，摇摇头收回目光。她那一众师兄啊，就为了这么个姿色同凡人争风吃醋，忒没出息。
　　
　　还以为凡间的美人儿有多国色倾城呢，没成想却连她师兄的原貌都比不上，更遑论她容倾四海，冠绝八荒的四哥了。
　　
　　遂抱臂枕在一边，无聊的打起了瞌睡。浑浑噩噩醒复睡，半梦半醒天已黑。
　　
　　香影红烛，凌空飞花，这重头戏，上了……
　　
　　只见那女子掩袖而出，倏尔低头蹙眉，倏尔娇羞颔首，她身旁，摆着一架古琴。
　　
　　
　「有美人兮， 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才听了个开头，白浅便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脑袋枕在胳膊上蹭了蹭，却也没再听了。
　　
　　实是这凡间女子所奏之曲，不及她师父万一。见惯了巍峨高山，又哪里瞧得上那方寸假石。
　　
　　她每每最喜缠着师父听琴，盖因师父威名太盛，她幼时多番听四哥提起，道师父是掌乐司战的远古上神。
　　
　　因而她拜师后就琢磨着，既然号称掌乐，那音律一道定是不低的，于是便磨着师父奏曲，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师父之曲，悠然如松涛阵阵，回应空谷；澄然似秋水漾漾，轻扣浅滩；皎然如满月粼粼，铿然似铁蹄嗒嗒……
　　
　　那时她便觉得，师父曲艺之高，四海八荒无人能及。
　　
　　听着耳边嘈嘈切切，只觉无聊至极。遂端着酒杯，一杯一杯往嘴里送，喝酒如饮水，这么百八十杯的喝下去，隐隐也有了几分醉意。
　　
　　散场后不见人来管她，便自个儿悠悠晃回了房间，昏昏沉沉乍一睁眼，却见房中蓦然多了个人影，恍恍约约，像是夜华。
　　
　　自己莫不是在发梦？
　　
　　白浅有些迷糊，靠着圆桌坐下，却见桌边儿正摆了一架古琴。思及方才所听之乐，借着酒劲，便幽幽弹将起来。
　　
　　“刚刚那女子弹的，好像便是这曲子，夜华，我弹得不错吧！”一曲毕，白浅迷离着一双眼，对着夜华吃吃的笑，笑着笑着没了声。
　　
　　“你可知你弹的是什么？”夜华轻轻一叹，在她身旁坐下。
　　
　　抬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手指划过眉峰，抚过双眼，一遍一遍勾画着她的模样。
　　
　　第二日醒来，白浅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春梦，梦里好似有一玄色身影坐在她床边守了许久，末了轻轻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那吻烫烫的，不停在她心上灼烧着，微痒。
　　
　　啧啧，不得了，她怎么也春心荡漾了？莫不是最近美人儿看多了，动了凡心不成？可她外表虽是男的，但芯子是个女的呀！
　　
　　难道她喜欢上了女人？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她一见那种娇滴滴的小娘子就头疼，又怎会喜欢上她们？！
　　
　　那她这是怎么了？
　　莫非……她病了？
　　还病得不轻？！
　　
　　
　　次日
　　
　　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好运来了挡不住，霉运当头避不及～呸呸呸，不对不对，小爷今儿好着呢，没事咒自己做什么！
　　
　　白浅使劲摇头，怪哉！她这几日脑子里一天到晚瞎想些什么呢。
　　
　　“欸？师兄你看！”十四突然停住了脚，指向远处有些嘈乱的人群。
　　
　　“那处……”十师兄沉吟着，眼中运起仙力，透过层层人群看向城外。
　　
　　“是流民！”
　　
　　收回目光，十师兄一脸沉重，折扇一合，“走！去看看！”
　　
　　“师兄且慢！”
　　
　　子阑一个错身上前，悄悄拉住他，低声耳语，“十师兄，咱们这次可是私自下凡，不宜牵扯过多。”
　　
　　十师兄皱眉，脸上明显的不赞同，“十六，师父常常教导我们，要时刻心怀天下，兼济苍生。这种事没见着便罢了，既遇上了，又怎能坐视不理，视而不见？”
　　
　　子阑被这副说教的口吻一噎，眼睛眨了眨，无奈道：“师兄，我也不是说不能帮，只是在这凡间，我们也不好随意插手，若乱了凡人的命数，那便是大因果了。”
　　
　　“你我不用法力便是，碰上了便是有缘，能帮多少便帮多少吧。虽不能擅动凡人气运，但稍稍帮衬还是可以的。”
　　
　　“可就算如此……唉！罢了！一切全听师兄的～”子阑拖着长音，拱手一揖算是应下。
　　
　　“那我们该如何做呢？”
　　
　　白浅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没什么经验，好奇的看向一众师兄。
　　
　　“要不，我们沿途架个粥棚，施粥布德如何？”这是十三。
　　
　　众师兄弟回头，一脸古怪的看着他，沿途施粥，亏他想的出来，这一路下来，若不动用法力，粮食哪里来？这些人少说也有百八十号，每日凭空多出那么多粮食来，都当别人眼瞎么？
　　
　　“呃，我就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十三讪讪的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我不说了还不成么。
　　
　　十四呵呵一笑，折扇轻摇，上前打圆场，“无需插手过多，我们把这些流民沿路护送至各州郡县，交给当地郡守便可，其余的，尽量不插手便是。”
　　
　　“嗯～这个不错。”师兄弟们点头认同，觉得十四这个主意甚好，既多少帮了些，也不会乱了命数，是个可行的法子。
　　
　　当下师兄弟几人便分散开来，一人护送一队，约定好半月后再回到在此处集合。
　　
　　白浅也独自领了一队，扮作个游侠悠悠晃荡在人群中，一时还觉得挺好玩儿，有点像往日所看话本里，青年侠客仗剑江湖的感觉。
　　
　　新鲜，忒新鲜了！
　　
　　
　　南荒 迦叶灵境
　　
　　“大哥，刚叠风传讯，昆仑虚有些事要处理，我便先回去了。”这一日论道结束，两人并排而行，夜华将此事提了出来。
　　
　　脚下一顿，墨渊眉角微挑，似笑非笑的看向夜华。夜华有些心虚，眼里闪了闪，不动声色的跟着停下来，双手交合而握。
　　
　　又看了他两眼，墨渊负了手，含笑道：“去吧。”
　　
　　微微拱手，夜华身形一散，倏然而逝。墨渊摇头失笑，思量了片刻，也跟着身影一闪离开了灵境。
　　
　　
　　凡世 无名荒野
　　
　　“哎呀，好无聊～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白浅吊儿郎当的躺在一颗树上，看着树下缓缓走过的流民，心下凄凉，本以为这是一个好玩儿的活计，哪曾想如此无趣。
　　
　　初时便得了个大麻烦，幸而他们自己识得路，要不然让她带着，还不知要拐哪儿去呢！可这一两日的还行，十来日也能忍受，这都大半个月了，怎么还没到地方啊。
　　
　　最初的新鲜劲儿一过，白浅便觉着之后的每日都是煎熬。“唉～这一路上连个劫道儿的都没有，也忒平顺了！”
　　
　　低头又看了一眼缓慢移动的人群，眼珠转了转，摩挲着下巴，“这瞅着吧，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什么事儿……”拍了拍手，从树上一跃而起，“走了！先找点儿乐子去！”
　　
　　
　　附近城内
　　
　　“这位兄台请了，敢问附近可有什么茶楼酒肆？”
　　
　　“公子有礼，此处多是茶楼，酒肆……恕小生寡闻，未曾见过。”
　　
　　“多谢！”白浅抱拳称谢。
　　
　　“公子客气！”那人亦是回礼。
　　
　　唉，不论四海八荒还是这凡尘俗世，哪都有一堆繁文缛礼，真是麻烦，说个话都罗里吧嗦的。还是她青丘好，直来直去，就算是昆仑虚，也没这么多礼数。
　　
　　不过想起那传闻中的九重天来，嘶～现下这点儿礼自是好的太多。
　　
　　想她当初在桃林随着四哥厮混时，折颜曾一脸不屑的给那天君一家下了定论：本事没多大，排场口气到不小。此时忽的想起来，颇感有趣。
　　
　　昏昏扰扰，兜兜转转了半天，白浅很不幸的发现：
　　
　　她，又迷路了。
　　
　　唉，狐生寂寞如雪，迷路能迷到她这份儿上，在这神仙堆儿里，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好不容易找对了地头儿听完了戏，可这刚一回来，便出了些状况。前方一道求救声隔着老远传了过来，听着像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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