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具店》第23章 笨拙的祝福

南方小镇的学校,在教育资源的获得上肯定比不过大城市。但毕竟是几个国营工厂联合开办的子弟学校,就算是国企改革,几十年的积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上上下下也很重视所剩下来的,为数不多的锻炼学生德智体美劳的机会。

例证很多,比如一年一度的,夏天有春季运动会和六一儿童节;冬天呢,便是元旦节的年终联欢了。

最后的晚餐之所以好看,是因为耶稣马上就要被处死了。

元旦之后就是可怕的期末考试乐。

往年间,还没等到元旦那天,学校就已经提前一周为我们租好小剧院。元旦汇演的成绩,也在期末各个班级评比中,占很大权重。由于元旦节是会放假的,所以往往是12月末的那天,在这个小剧院里面举行盛典,就跟庆祝六一儿童节一样。

在我们心里,元旦汇演的份量,远远重于六一儿童节。

六一儿童节就像是小学部自己的过家家。

充其量观赏到六年级的哥哥跳街舞,还有新一届刚被选出来的完美女生的代名词——鼓号队领头小姐姐。一届届小姐姐们,往往都是五六年级的年岁,初见端倪的少女身材,已经开始发育的小胸脯,随着短健的呼吸一起一伏的,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拔高的小白腿,骨肉停匀的,逐渐长开了的五官或者淡雅柔和,或者冷艳高级。

那一刻,我才知道马雅可夫斯基所说:

“世界上没有比结实的肌肉和新鲜的皮肤更加美丽的衣裳”,

是什么意思……

美人千面,都是从年幼时、从骨子里就带着的,与光线投影、保养化妆和时尚教养无关。

哪怕是正处于颜值动态最低端时,他人不经意甚至略带恶意地,抓拍出来的一颦一笑,牵衣顿足,都能够让人堕入恋爱。

这样的感官体验,是很开心的。也极其奢侈。

可是,再好看的哥哥姐姐,也就是到六年级而已。

见识不到更高年级的鲜花绿草,对于小学生的我们来说,是一种很不人道的宿命。

元旦就不一样了,即使是高三的哥哥姐姐,距离初夏那个魔鬼考试为时尚早,紧张的一学期也不差这半天的休憩。

因此,每年元旦的这天,初中部和高中部的真正意义上的才子佳人,往往都会赏脸。

每个班级都会排节目,也都必须排节目。各种各样的精彩节目让人目不暇接。话说,元旦节比六一儿童节办得隆重,完美,惟独的缺陷就是:

四年级的曹可雅同学——我没有相机手机,不能抓住哥哥姐姐,同他们合影,短暂地霸占他们美好的容颜。

然而今年,由于非典,学校决定取消元旦汇演。

改成以班级为单位,在班内的小班庆祝的方式。

晴天霹雳。

我和猩猩几乎要哭死过去。

我们还想看去年高三8班那个,因为课业太重没时间排练,就随便被揪出来,即兴用口琴吹出一整首JJ《江南》的大哥哥啊。

我们还想听前年高二5班的那个,从新疆来的维吾尔小姐姐,穿得像是塔吉克新娘,边唱边跳了一支我们不知道歌词,只知道好听好看的舞曲。

我们还想弄清楚高一13班那个丹凤眼的哥哥,他洁白纤长的手指,怎么在那一长溜摆成扇形的纸牌中,找出作为幸运观众的教导主任,他想要的那张的?

我们还想在初三7班的情景喜剧的末尾,一面惊讶于竟然看喜剧也会哭泣的南瓜,一面悄咪咪为她递上纸巾,随机两人团成一圈,抱住南瓜。

南瓜今年不会哭了。但是会笑起来吗?

我们不知道。

想要的太多,被剥夺得太多。

因祸得福。

我们可以在透过干净的教室窗户,近距离地窥视那些曾在舞台上,姹紫嫣红的姐姐,和惊艳童年的哥哥……

不在小剧院也蛮好的嘛。

就这样,我们很快就叛变了。

原来,离开了宽敞空旷令人望而生畏的剧场,改到我们十分熟悉的校园和教室,反而觉得,更加温馨快活了!

12月底,天空中再也看不见什么灰色花朵,而是晴空万里的太阳。如果说夏天午后的太阳是一个英雄,开疆拓土杀尽天下魑魅魍魉,用不完的精气神,燥热如火;透支元气百炼成钢,是干燥是荣耀是光辉。

与此相对,冬日的太阳便是神。

温柔悲悯地照耀温煦一整个世界,就连灰黑色的云朵也自惭形秽,不见了踪影。或者被净化,变成一丝一缕白得透明的棉絮,轻盈的羽毛,若有若无点缀在湛蓝的天空。

小卖部似乎也张灯结彩,进了好多好多新货,当然都是投其所好——吃的。

将我和猩猩馋得口水直流。

那天选择了早晨上半天课,然后整个下午用来庆祝。

早晨的课,比往常显得更加枯燥乏味。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我和猩猩迫不及待地收拾书包,准备撤。

“曹可雅!元旦快乐!”殷斐哲笑得有点笨拙,笨拙而不怀好意。

于是,我也坏笑着看着他,重重地说了句:“谢!谢!”

“我们今天正式邀请你们,晚上大联欢!你们参不参加呀!”陈一轩双手叉腰说。

殷斐哲也微笑着,频频点头。

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就像我看不见陈一轩踹在裤兜里面的手拿着什么。

管他什么药,咱不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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