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之所以吸引我们,也许是因为能勾起我们想要解开谜题的欲望,这个谜题需要一点门槛,并非轻而易举到让你丧失兴趣。
读一些恰当的艺术书籍,正是提高我们更高挑战的装备,也像获取一张地图,才不会在艺术的迷宫里迷失。
文 | 祝羽捷
平时有一搭没一搭在网上分享自己在看的艺术类书籍,总有人让我给出艺术书单,这个太难了,就好像你问我该去哪个美术馆,该看哪副画一样,艺术的口味、读书的口味都是很个人的。
不过我还是愿意分享一些对自己对艺术见解有所成长的书,也希望得到你的回应。
1.《艺术的故事》:没有所谓的艺术,只有艺术家
学习艺术何其难?关于艺术史的书太多了,每次让我推荐,第一本决定要推荐艺术史学家贡布里希的《艺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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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可以说是第一本帮我认识艺术史的开山鼻祖,作为半路出家的艺术生,在自学的日子里,我把这本“西方艺术的圣经”放在行李箱里,每次出差都在酒店里读,从埃及平行画法之后开始反复精读。
读完之后就再也没有遇到一本能像《艺术的故事》这么全面、这么系统地讲述从远古的洞穴里发现的绘制野牛到当今艺术发展的书了。
这本书有两点很重要:
1、把无可企及的艺术史知识放在时间轴上,让杂乱的艺术家、流派、艺术运动环环相扣,有了逻辑;
2、贡布里希提出令所有人重新思考什么是艺术的一句格言——“没有所谓的艺术,只有艺术家。”
怎么去理解这句话呢?世上本无艺术,艺术可以是万物,杜尚从五金店任意买了个小便池,签名,送去参展,变成了艺术品。
艺术是艺术家们创造或指认出来的东西,艺术在没有艺术家之前什么东西都不是。
2.《艺术的力量》:不是所有的艺术都是为了看到平静愉悦
《艺术的力量》是我在牛津时老师推荐的BBC二套拍摄的纪录片,后来意外发现出了中文翻译书,讲了八位艺术家卡拉瓦乔,贝尼尼,伦勃朗,大卫,透纳,梵高,毕加索,罗斯科的故事和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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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蒙·沙玛 的描述特别感性,评论细节之处也特别到位,他胆子特别大,敢说出那些真实的感受。
比如他看《圣特雷莎的狂喜》,说她的狂喜“如同她达到了性欲的高潮”。当你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的确是这样的感受,可常人往往不敢说出来,怕暴露自己的粗鄙。
讲到卡拉瓦乔的《生病的酒神》,他说这不是一幅关于不朽的画作,而是相反,它描绘了衰败。画中的酒神,用他那肮脏的指甲为我们捧起一串葡萄,果实的成熟被表现得如此生动。
以至于我们都能看到它们是怎样逐渐腐烂的,腐烂可一点儿也不高贵;讲到贝尼尼,他说:“米开朗基罗的英雄们冰冷而高贵,但是我们看看贝尼尼的作品:眉弯深蹙、牙关紧咬、双唇轻抿。”;讲伦勃朗的《夜巡》:“犬吠声、击鼓声、枪鸣声沿着放射性的构图一并冲出画面。”
讲大卫的《马拉之死》,他绘声绘色地写了大卫如何把马拉的尸体做处理并为之绘画:“尽管大卫无法让马拉像最后一次见到他那样坐起来,他还是希望人们看到那条为人民写作的胳膊。
然而,僵硬的尸体让这个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于是,只有从另一具尸体上砍断一只胳膊,并嫁接在马拉身上……有一天早晨,这只断臂掉落在地,不过倒是还握着笔。”于是有了《马拉之死》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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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品艺术品得像烈酒一般,说得你血脉喷张,脸红心跳,异常激动。
他让我感叹,原来艺术可以这么看!我之前都是白看了吧。
我喜欢西蒙的观点,伟大的艺术有其可怕的一面,不是所有的艺术都是为了看到平静愉悦。伟大的画家诡计多端。
艺术的力量,就是心绪不宁的惊诧所具有的力量。
3.《现代艺术150年》:现代艺术史的圣经
与《艺术的故事》不一样的是,《现代艺术150年》是现代艺术史的圣经,作者威尔·贡培兹 Will Gompertz是英国非常权威的艺术评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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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派、后印象派、原始主义、 立体主义、未来主义、至上主义、新造型主义、包豪斯、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 抽象表现主义、波普艺术、观念主义、 行为艺术、极简主义、后现代主义等,二十多个现代艺术流派的渊源流变,一幅清晰的现代艺术的发展蓝图。
这是一本艺术通俗读物,贡培兹抛开学术性,讲了很多艺术家的故事。
马列维奇的黑色正方形,蒙德里安的彩色格子,杜尚的小便池… 那些光怪陆离、五花八门的艺术流派,在揭开了其中的奥秘之后,走进现代美术馆再也不用一头雾水了。
4.《1945年以来的艺术运动》:我们所看到的艺术成了大众的艺术
对于我而言,古典艺术比当代艺术要容易理解很多。文艺复兴、北方文艺复兴当然很美,我可以把每位大师的作品拎出来看好几本书,去陶醉。
可对当代艺术,一定要把许多个名字放在一起去理解,也花了很多功夫去了解背后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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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1945年以来的艺术运动》正如其名,讲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各种艺术及其流派的标杆式著作,包括表现抽象主义、波普艺术、环境艺术和偶发艺术,以及包括1970年代以来的美国艺术、新表现主义流派、后波普布鲁斯、女性主义和同性恋艺术、录像和摄影新媒介,以及俄罗斯、意大利和中国的新古典主义艺术。
战后彻底告别了19世纪璀璨的艺术大师们,艺术走进了当代的日常里,艺术史并没有结束,它只是改头换面。
像安迪·沃霍尔说的“我这个人有个好处,就是我没有内涵,我的一切都摆在这里,15秒的事情。”
我们所看到的艺术成了大众的艺术。
5.《哗宠取宠》:当代艺术从来不期望你的敬仰
这里留个私心,推荐由我翻译的刚刚出版的《哗宠取宠》,作者是我的校长Grayson Pe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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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翻译一本书,而且还是当代艺术。但我在这个过程里越来越确定的是,当代艺术从来不期望你的敬仰,它等待的是和你产生连接,哪怕是你的批判。
我喜欢当代艺术,也许正是因为它提供了我一种全新的思考方式,这种方式里没有权威、注重个体感受。
当我在伦敦的书店看到《Playing To The Gallery》这本书时,毫不犹豫买下来,读完之后下定决心要把它引进回国内。
如果你还在当代艺术的迷宫里理不出头绪,不妨看一下佩里的条分缕析,兴许会得到答案。
他的初衷很简单,你不需要通过任何东西来崇拜艺术,你可以变得更大胆、更敏感、也更享受。
对于艺术,知道得越多,你就会越喜欢它。
6.《观看之道》:观看先于言语
《观看之道》是一本薄薄的小书,却给我很多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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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伯格在这本书里提供了一些观看艺术的角度,也提供了我们观察这个世界的方式,艺术、摄影、广告,无论观察哪种东西,都需要我们独立思考,从不同角度观察和凝视的思维习惯。
他说:“观看先于言语,我们挂看事物的方式,受知识与信仰的影响。影像是重造或复制的景观。每一张影像都体现一种观看方式。然而,影像作为艺术品展出的时候,人们观赏的方式会受一整套艺术旧有的关系影响,比如,美、真理、天才、文明、形式、地位、品位等等。”
7.《技术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理解方式
这本书我相信是很多学者们的Reference Book,本雅明的一些观点被各种后现代学派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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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一书中主要论述了机械复制技术的发展给艺术领域带来的变革,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理解方式,解释传统艺术与现代艺术间的差别。
当艺术可以被复制,也就被人们所崇敬的神圣的“祭坛”上拖了下来,在摧毁了传统的同时使现代艺术具有了新的特点、价值和接受方式。
8.《反对阐释》:反对阐释不是反对阐释本身
苏珊•桑塔格是我心中顶级的女知识分子代表之一,又美又有思想。
她说过“我把自己看作是一场非常古老的战役中一位披挂着一身簇新铠甲登场的武士:这是一场对抗平庸、对抗伦理上和美学上的浅薄和冷漠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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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阐释》是苏珊•桑塔格最著名的文集之一,我常常用这本书来警醒自己。
桑塔格认为,不应该在艺术里寻找说教,而应该提倡一种对艺术的欣赏态度,对艺术作品外表作一种真正精确、犀利、细致周到的描述,因为艺术就是那样而不是我们想它那样。
她反对对艺术的过度阐释,我相信这是对的,我们不应该陷入对艺术的疯狂膜拜,而创作出超过艺术本身的解读。
反对阐释不是反对阐释本身——这一点恰恰使她区别于后来的后结构主义者——而是反对一种故意简化的粗暴的阐释,一种和意义划等号的阐释。
9.《自画像文化史》:观察心灵或灵魂的感受和变化
我喜欢这本书是因为,每次逛美术馆的时候都会遇见大量的艺术家自画像,我对自画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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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纪时期“镜子热”;文艺复兴时期的自画像热潮;提香和米开朗基罗自我剖析的自画像作品;将自己塑造成上帝形象的丢勒;有大量自画像的伦勃朗和梵高……
随着自我意识的觉醒,艺术从服务神到服务人,艺术家和我们一样想要探索自我,弄清自己是怎么回事。
没有照相机的年代,自画像可以留念,对于艺术家来说,自画像的作用却别有意味,观察心灵或灵魂的感受和变化,对自我的观察和审视,他们往往在真实基础上再创作来完成对自我的一些期待。
很多自画像出现的形式也很有趣,伪装成圣人、在群像中悄悄加入自己,还有像卡瓦拉乔这样把自己描绘成罪人。
自画像,才是自拍的鼻祖,而且画要画得别具匠心。
10.《维米尔的帽子》:人非孤岛,无可自全
英国各个画廊书店都有Vermeer's Hat这本书,因为喜欢荷兰黄金时代和小画派,是我本年最爱的书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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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John Berge的理论去理解,作者完全提供了another way of seeing,几乎谈的都是艺术背后的历史经济。
通过维米尔的七副作品理解十七世纪的全球贸易。每件物品都牵连历史,比如一副View of Delft看到荷属的东印度公司的仓库。
比如一副地理学家,写出了整个十七世纪欧洲征途星辰大海的决心。一张帽子写到了探险家尚普兰到北美掠夺和对皮毛贸易的垄断。
这些背后是西方大航海时代的新格局,资本主义的崛起,殖民主义的扩张。
恰好作者是中国史学者,反观中国,他又写了同时期的徐启光,董其昌,文震亨的《长物志》,卢兆龙对待外国人的态度等,当时的中国对于这个时代太重要了,不但提供了四大发明还出口瓷器。
我一直坚信艺术每个细节都在讲话,背后都可能承载着雄厚的历史,只可惜很多人不愿意去聆听。
“No man is an island, entire of itself.”人非孤岛,无人可以自全。
11.艺术家的传记:了解艺术家的最好的途径
对于喜欢的艺术家,读他们的自传、传记和书信是了解他们的最好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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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艺术家们的文笔参差不齐。《亲爱的提奥》是梵高写给弟弟的书信,可以走进他苦闷的内心世界,感受到他灵光乍现和激动的一些短暂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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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生命的热情何在》,是高更由走文明社会后在塔西提岛书写的散记,是艺术创作巅峰的记录。
没想到高更的文笔这么好,而我也有幸为这本书写了序。
此外,我还喜欢夏加尔的自传,他内心极其敏感,语句是断裂跳跃的,描述自己的周边生活和生命里出现的来路不明的人,语言竟然跟他的画一模一样。
比如他说自己听到婚礼上一首歌,哭了起来,脑袋飞出身体,飞到厨房,厨房有鱼。多超现实啊,无比范特西。
自传,是他作品最好的诠释。
当对艺术混沌未开的时候,当然无法体会其中的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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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之所以吸引我们,也许是因为能勾起我们想要解开谜题的欲望,这个谜题需要一点门槛,并非轻而易举到让你丧失兴趣。
读一些恰当的艺术书籍,正是提高我们更高挑战的装备,也像获取一张地图,才不会在艺术的迷宫里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