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弟小洛


回忆

我二叔叫小洛,小洛是他的乳名,长辈们这样叫他,我和他关系最好,我也这样叫他,从我记事起他就很少回家,对于他得记忆我也只是很多片段,时间太久了,连不起来了,人们对他得评价很多也很杂,越是亲得人,他得名字越是不能被提起,聊天时提起他便是一阵沉默。

在我的记忆中,我很小的时候他是一个很耐看的人,有着高挺的鼻子和好看的笑容,每次他低下身来给我讲数学题时,我都能看到他那长长的睫毛。穿的衣服都很土气,洗的发白的裤腿底部,老是有磨的像现在乞丐服一样的破痕,平时他很少说话,喜欢看电视,也喜欢看书,每次我不想写作业时,他都会耐心的哄我,拿出我喜欢的小玩具,或者去外面顺便给我买的小零食。那时候,我和全家人都一致认为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家人。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能说,,每次我问道他问题时,他都能说上好大一阵,多数时候我听的都有点糊涂了,他在说,我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心里却惦记着他兜里的好东西,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也会不好意思的拍拍我的小脑袋说:“扯远了!扯远了,你还是个鼻屎都木擦干净的小娃娃,还不懂。快写作业吧,写完了带你去吃烤红薯。”我还没回过神来,他又在自己的黑皮笔记本上“唰唰”的写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在写些什么,奥,说起他得笔记本,好像他一直都用黑色皮面的,很少见过有别的颜色,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都是喜欢花花绿绿的,他的笔记本和他的人一样,给人的感觉都是黑沉沉的。

我小时候生在一个北方的小山村,这安静平和,四季分明,四季温差虽然很大,但我也从来没有受热挨冻,因为冬天有火炕,夏天有凉房,外面怎么样,家里始终都是二十多度,很惬意。长大后我在武汉带过一段时间,哪里夏天的热和冬天的冷让你无处可藏。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家乡人对待教育的态度。在我们哪里,对待教育很片面,至少大多数人是这样,从我一上学就被灌输“上学是唯一的出路”,“学好课本上的知识,考高分比一切都重要”的思想,最令我不解的是一位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上对我们说“小崽子们,好好学习,争取考一个大学,去大学里面拉泡屎,你都感觉不一样”。所以家乡的学风就是“家长死供,老师死教,学生死读”在如此教育飓风的席卷下,学习仿佛是封建社会立在祠堂上的牌匾,本来就是一块破木头,在众人的追捧下变得圣神而不可撼动。所以一种奇怪的理论就开始出现了,怎么证明你们这个地方教育搞得好呢?那肯定是娃娃们学习好,那么怎么证明娃娃们学习好呢?考试成绩好!成绩的价值远远高过了知识本身。为了成绩没完没了不择手段的抢夺,补课,作弊,体罚……学习,像一架超重的车一样死死的坠住了我这匹正应该在撒欢玩耍的小马。我的书柜里几乎全是《考试大纲》、《复习资料》等等,我,已然习惯。可二叔的书柜不一样,虽然书柜很简单,像只有几层隔板的木头盒子一样,上面既没有玻璃,也没有装饰品,甚至上面厚厚的灰尘已经压住了它淡蓝色外漆的光亮,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它的喜爱。我觉得我是对的,大人们就不一样了,他们觉得如果一个人手摸起来粗暴或者不舒服,那他一定是穷苦命,谁家的小孩如果瘦,那他家的家境一定不好……我到现在不能明白他们得这种思维方式,这和哪个成绩好就教育好是一样的!

小洛的书很有趣,有一部分是他书架上课外知识书多,我特别喜欢看,就像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吃一次大白菜,太爽口了,还有一部分也是课本补习资料等等的书,也很有趣,有趣是因为他在原有的内容里添加了许多有趣的东西:比如书上说乾隆下令的闭关锁国是导致近代中国落后挨打的重要原因。小洛用红笔重重给这句话划上下划线,书都被划破了好几处,像是要活生生抠出什么东西似的,旁边用并不工整的字写到“我不是清朝人,我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把一个帝国的衰落战火怪到一个人身上,这不合适”。这几句话并不是惊世骇俗的铭言,也不是文采飞扬的诗句,朴实的就像一个劝架的人讲道理一样,我的世界就好像轻轻的被他开了一扇窗,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些感动。



老爹醉酒

暗的房子里,连一丝光都没有,小洛靠在被子上静静的看着隔壁院子,心里惴惴不安。

“睡吧,不早了”身边的奶奶声音低沉沙哑的说,仿佛她睡了一觉还没有醒,也可能在生物钟的安排下,夜里的声音就是不如白天的明朗。

小洛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像秃鹫一样死死的盯着着旁边的院子,说来也奇怪,他一直是一个被怀疑有多动症得孩子,上课做事注意力经常不集中,但是每次遇到危险,他则会因为精神紧张而变得十分的专注,不,不能说紧张,是不安,像个等待宣判的死囚徒一样,作为生物最为基本的自我保护,唯有被黑暗包围,别人看不见他。看不见他得长相,看不见他的动作,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安静专注下来,心里才会有些许的平静。像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就是发生了一件大事――老爹又喝醉了!

一阵嗞里哇拉的声音突然想起,像极了一张铁锹在一个废铁堆里摩擦。奶奶家的弹簧铝合金门又坏了。这个无法避免的声音真是让人讨厌透了,即使是谦谦君子轻轻开门,也是这样“鬼哭狼嚎”的,仿佛把每个人身上的粗暴气息放大了一万倍。声音和黑乎乎的身影把小丁惊了――这代表有人进屋了!

“又躲在这里了”黑影说话了,千幸万幸的是声音和蔼又关怀,虽然透露这一点同情和嘲笑,同情对此时小洛来说是个好词,同情代表着感同身受,只要同情者不虚伪,是真情流露,代表着同情者和被同情者有过几乎一样的经历。问他的小叔叔,叫宝辉,老爹的亲兄弟,身材高大,胆子却很小,小时候老是被自己的堂兄弟欺负。小洛干笑了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叔叔说的是事实,可他不想承认,太过熟悉人和事就没法撒谎,此时这似乎是个世间最无奈的规则。有个经历一样的人在心中总会有些许安慰的,小洛很想和小叔叔敞开心胸聊一聊,问一问酒那么辣大人怎么那么喜欢喝酒,甚至和他一起骂老爹两句,好心里痛快痛快,可是有些事,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就是不能说出来,你要是扛不住一说出来,无论是给谁说的,它都有可能变成捉人的鬼,杀人的刀。其实,有那么一瞬,他是想承认的,他是因为害怕才躲到这里来,并不是想妥协,他觉得老是再别人面前装的很刚,有时候实在有点累,但他什么也没说。

“这个怂,又不知道那里去浪了,孩子也不管,饭也不回来吃,狗棚塌了也不搭,明明说是去小爷家拿水泥,一跟头栽出去就在没见人,”奶奶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打断了小丁的思绪,听不出来是抱怨,感叹,还是关心。

小洛依旧没有丝毫的应答,不是他不礼貌或者奶奶声音小没听见,他得关注点不在这里。他像一头豹子一样看着窗外,只是我们不知道此时此地的这头“豹子”不是猎手,而是猎物。 

  小叔叔也没有开灯,我也不知道他过来干嘛,自顾自的在沙发上坐下,点了一支烟,屋里再次陷入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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