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江湖四悲
话说青琳夜间忽感皮肤痒痛,甚感难受,直到三更时分,痛痒始稍解。清晨醒来,见床头皮屑累累,手触面容只觉光滑非常,忙就镜自鉴,见镜里有位容光焕发,艳美绝俗的女子,惊惑不已,不敢相信镜中之人会是自己,遂双手捧起镜子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又照了个遍,不是自家却是哪个?心中狂喜,亟向去病房中跑去。刚一脚跨过门槛,猛然间想到自己还未整衣梳理,遂忙又顾镜栉鬓。
当跑到去病房门口,正巧去病也开门出去,猛然间看见青琳,不由的心中一怔,只见青琳的一颦一笑竟与他梦中所见女子一般无二。
这时,去病忽感神清气爽,血足气盛。而青琳也觉的体内气血翻腾,似有要涌出之象。心中大奇,暗忖道:“平素与他隔纱相见不觉有此怪状,为何今日直面相对,会觉得体内血液奔涌,似要贯入他的体内一般?”去病亦是暗暗称奇:“我生来气血不足,体弱乏力,多方用医皆无效果,为何今日见了她面,竟会有气爽血足之感。”
两人心惑痴想,这厢胡四娘走了过来,见到青琳,赞道:“青琳姑娘?想不到你生的是这么的清丽不俗,我是早该想到的。”说着用欣赏的眼光又细细的打量一番,更是欢喜,遂邀青琳屋里说话。
正说着,封咸娘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见青琳那久久没见的绝美无伦的面容,她上前捏了一下青琳光润的脸蛋笑道:“还是这模样惹人怜。”
青琳抚摸一下脸低首道:“这还要多谢张大夫,若非他不顾安危的为我下海捞珠,我也不能如此。”
封咸娘道:“说的极是,他这么高超的医术是谁都不能及的。”既而对去病道:“你治好了我家妹子的伤,我定要好好的酬谢你,说吧,你要多少报酬,我一定满足你。”胡四娘道:“封姑娘说这话就生分啦,我们整日的住在这深山绿水间,要钱有什么用途。”封咸娘道:“哪那行啊,你们治好了我家妹子的伤,我们怎好就拍拍屁股走人呢。”
去病一听“走”,心里顿觉像是被人揪了一下,甚不是滋味。胡四娘笑道:“你们要是过意不去,这好办,我一见青琳姑娘就喜欢的不得了,如果你们不嫌这里简陋,那就多住几天,让青琳姑娘也多陪我说说话。”既而问青琳道:“你说好不好,青琳姑娘?”
青琳道:“能陪伯母,我当然欢喜的紧,况且这里山清水秀的,我也很是喜欢。”封咸娘道:“多住个一天半日的也不打什么紧,可是我们出门时,师父他老人家交代,不让我们在外多留,若是好了就马上回去,免得挂心。我们在这多住一天也是走,少住一天也是走,依我看还是早些的走吧,也好让师父他老人家高兴高兴,您说是不是,青琳?”
却说胡四娘见青琳生的不俗,和善知礼,又察觉在这段日子里她与去病互有相惜之意,遂心有所想。可是封咸娘执意要早早回去,便暗自感叹万事皆是要顺其自然,岂是能强求得来的。遂笑道:“封姑娘说的是。”
正在这时,忽听一人喊道:“定康兄,还不快走,我们可是等急了。”四人顺声望去,见“烟霞剑元”李文轩走了过来,去病始想起今日竹林的定期之会。李文轩道:“今日可是我们竹林五散人的相聚之日,你不是怕做东而爽约吧?”
去病笑道:“我可不像你那么小气。”既而他又对青琳道:“青琳咱们一起去吧。”青琳心要陪去病前去,但又担心在那里会有不适。李文轩看见青琳不禁赞道:“原来青琳姑娘生的这般不俗,也不枉定康兄舍身下湖捞珠啊。今日有青琳姑娘加入,我想此会定是增色不少。”
封咸娘道:“你们疯疯癫癫的,我家青琳是不去的。”胡四娘素知他们五人在竹林聚会,皆顺性恣意,毫无忌惮,尤其是那“风月仙长”,“山川遗老”行为更是放浪怪异,若是青琳跟去,定会生诸多不便,遂也道:“你们男人家聚在一起,一个女孩子去了总是不便,青琳姑娘还是陪我说说话吧。”
青琳明白胡四娘话中含义,又想起那日他们在竹林里率意无忌的举止,便道:“我想陪伯母说说话,还是你们去吧。”去病听完也似乎知晓几分,不再勉强,与李文轩向竹林走去。
二人走后,她们便拉起闲话家常。胡四娘直夸青琳不绝,而封咸娘则是极口称赞胡四娘,她道:“若是伯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的话,我家妹子定不及你。”
三人又说会无关的闲话便各自回房休息。青琳来到房中,她仔细的打量着房中的一切,手触之处,皆动之内心,像是要带走什么,也像是她要在这里留下什么。她坐在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的这张脸竟是如此的美艳脱俗,何故先前竟不觉的?青琳看着自己那令人赞羡的面容,想着去病,想着那晚封咸娘给她说的话。她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怎样一种感觉,她只是觉得很不愿意离开去病,一看到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喜悦,就想时时刻刻的跟他在一起,不管有什么事,就想第一时间告诉他,这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她想着,手不由的拿起了笔,她要对镜把自己画下来,要给去病留下自己的画像,可是笔到纸处,出现的竟成了去病的身形轮廓。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很欢喜,但同时她的心里也很混乱。
就在这时,忽听的一阵声响,似乎有人掠枝踏叶而来,她急忙出来看视,见胡四娘已是赫然站在院中。这院中还有一位妇人,她约莫五十上下,两鬓斑白,面带苦色,眼露悲光。腰间缠有一条长鞭,乍一看去,就像一条狰狞的恶龙,盘覆在腰身。这妇人是谁,怎会突然来到这里?
这妇人名谓仇隐娘,是“江湖四悲”之一。其他三人,一人是鳏夫陈之刚,一人是孤儿阮汝,另一人是独老靳强。他们恶名远播,凭借一曲“天感地动大悲曲”为祸江湖,这“天感地动大悲曲”声调凄婉哀伤,闻得此音着,便会如痴如醉产生幻想,想起平生最痛彻心扉之事而流泪不止,直到泪尽血出,精竭气尽而亡。因此上,武林中人皆以除之而后快。
这日,“江湖四悲”前往少林寺,欲找坐苦禅师报仇。这坐苦禅师俗名叫吕尚贤,与“江湖四悲中”的陈之刚乃是同窗好友。二人苦读圣贤之书,只为有朝一日能榜上有名,报效国家。
一日,陈之刚邀吕尚贤在家饮酒小会,因二人莫逆,所以陈之刚便叫爱妻赵氏雅兰在席小坐,夫妻二人琴瑟甚笃。雅兰之父,乃是邻镇的一位私塾先生。吕尚贤见雅兰生的玉容姣好,双眸含水,借着酒劲便大肆夸奖起来。雅兰听后含羞借故离席,陈之刚知他醉酒,亦未深怪。
晚间,雅兰对陈之刚说道:“俗话说‘交人贵乎交心’,若是心术不正之人,还是少来往的好。”陈之刚知她是对日间之事介怀,遂付之一笑,不以为然。
自此以后,吕尚贤时常在陈家走动,而雅兰每次则有意避开,这样时间一长,陈家上下对他都甚为熟悉,而他也视如自家。
一日,吕尚贤与朋友饮酒至深夜方归。他醉行路过陈家,便不由自主的起手敲门。家人开门见是他,醉醉醺醺的,便把他扶进厅来,端上一杯醒酒茶与他解酒便自去了。
可巧陈之刚有事外出至夜未归。吕尚贤喝了醒酒茶在客厅躺着就呼呼的睡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醒来来脑中仍是懵懵懂懂,昏昏沉沉的,遂起身歪歪斜斜的就向房间走去。他七拐八转来到一间房里,推开门,摸索到床前,脱衣就睡。
次日清晨醒来,吕尚贤见身边躺着的竟是雅兰,顿时惊恐万分。雅兰醒来见此情景,更是羞愧欲死,怒斥他读圣贤之书,做这禽兽之事。此刻吕尚哪里还敢多待半刻,趁着下人未起忙抱头从后门仓惶离去。
雅兰在房中悲痛欲绝,自觉受此奇耻大辱已是不洁之躯,甚对相公不起,一怒之下,便自缢而亡。这真可谓“醉酒错卧夜,卿命片刻休”。
当陈之刚回到家中,见到早已气息断绝的爱妻,悲恸大哭,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把吕尚贤这无耻之徒抽筋扒皮,以告慰雅兰亡灵。
吕尚贤因醉酒做出此等不齿之事,过后又得知雅兰因此含恨而死,更是心痛欲绝,遂削发遁入空门,法号坐苦,终日的咏经忏悔。
先前,陈之刚与雅兰豢养一条稀世之蛇,自从雅兰死后,这条蛇便终日不离他的左右。只因这一糊涂公案,而改变了陈之刚的一生。他拜在始悲老祖门下学道有成,机缘巧合又与仇隐娘靳强结为兄妹,最后又收养了阮汝。这四人集天下之大悲,遂创出了“天感地动大悲曲”这首悲绝之音。
当陈之刚得知吕尚贤在少林寺出家做了和尚,便立即到少林寺找他报仇。陈之刚看见吕尚贤,怒恨充韧于胸,挥手便拨动那七玄之音,靳强便吹起那幽怨萧声。吕尚贤辄双手合十,表情自若。瞬间,一阵悱恻哀怨之音慢慢弥散而来。
吕尚贤顿觉思绪奔涌,件件伤心往事皆浮现脑海,尤其是那雅兰之事。这时,雅兰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哭哭啼啼,悲痛不已,眼露怒责之光。又见雅兰拿起一条白绫抛上空中,缓缓的把头伸进凌内在空中飘飘悠悠。
此时吕尚贤只觉体内血气翻腾,神经紧绷,似要即可爆裂一般。大恐,想到“万物虚幻,无生无象,静之徐清。”遂忙收定心神,心若空谷,致虚守静。顿时心舒血平,不似先前那般难受。
陈、靳二人见状又运用真气,其声更是悲绝,一音一符,由耳入心,由心入脑,由脑而思,因思而心又复归紊乱。
世间修佛参道之人,能有几人能真正达到“诸法无我”之境,况且这吕尚贤更是罪愆在前,而皈依在后,怎生把它泯灭殆尽。
此时,吕尚贤只觉悲象环生,泪流不止,血液奔涌翻腾比先前更甚,全身炽热犹如在烈火之中。他自知难逃此厄,遂闭目口念一佛偈:“大错已铸,忏悔何及?祸根孰种,恶果孰食。”说毕而亡。而陈之刚与靳强亦是脸色苍白,出气断续。
无巧不书。江湖人士经几番查勘,得知“江湖四悲”居住在四悲山上,便邀集同道,齐攻四悲山,欲要一举歼灭。
他们来到四悲山下的一片石林,就隐约感到一股很强烈的愁惨之气迎面袭来,便知其中内有玄机。这些正道之士皆明白“江湖四悲”的可怕与残忍,遂都不敢轻举妄动,但同时又皆以除魔卫道而自居,若是临阵退缩岂不有辱身份而被他派耻笑。但有趣的是他们没一人主动说要撤退或进攻。他们站在那里面面相觑,都不愿做第一人试之。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我们一起冲进去。”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众人皆是一怔,接着就是一阵的响应之声。他们个个强打精神,一步步向石林挪去。刚一走进石林,辄见风云变色,浓雾黑云盖顶而至。
原来这片石林乃是“江湖四悲”为防敌人来袭,在山的四周布设的“天地同悲阵”。此阵设有八个方位,分别是悲、苦、哀、绝、穷、勤、盈、竭。此八门无一生门,皆是死门,他们设此阵时,就拟算让入阵者绝无还生之机。此阵由“天感地动大悲曲”所引动。故而,所操此曲者,真气愈强,此阵威力就愈大。
众人进入阵中,见此骤变,皆大惊失色,紧接着又从山上传来一阵琴箫之声,如泣如诉,让听者思绪难平。
众人知其不妙,就亟欲按原路返回。可是却听的轰隆隆石头的移动之声,他们在浓烟黑雾之中惊慌来回串走。可说也奇怪,并不曾碰的一块巨石,就像突然消失一般,了无踪迹。
这时,那琴箫之声更加凄凉哀绝,闻着无不心痛如揪,眼红欲泪,脑中皆想起平生极悲极苦之事,既而又觉那所想的悲苦之人竟清晰活显在眼前,一个个眉锁哀婉。众人惊悚不已,知是幻象,忙运气凝神,而那些道行浅薄之人则是悲声大发,痛哭不已。
就在这时,突然出现许多身着黑衣之人,他们皆面目难辨,唯见一双充满哀伤与充满杀气的的眼神。这黑衣人称之为“泪衣苦相”,皆是应泪而生,并非真实之人,但却能真实杀人,并且是谁的眼泪招惹而来,他们就专攻谁人,绝不会转杀他人,不过,只要眼睛放晴,这些“泪衣苦相”便会寂然消失。
这阵中之人哪里晓得这些。不移时,那些悲痛流泪之人就弄得精疲力歇,再无多余力气招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道行高深之人看到这些惨状,无不觳觫心惊,恐这“泪衣苦相”转头攻杀他们,便挥起手中宝剑招架,但是这些“泪衣苦相”竟顿然消失。他们见状大惑不解,但是此时也无暇去想,是一心抵抗琴音,俟机脱阵逃生。
就在此刻,山中琴箫之音骤变,与先前那悲凉之调截然不同,只觉此调轻松欢悦,乐而忘忧,他们顿时精神抖擞起来,一洗适才神悲情哀之态。
乐极生悲,福祸相依。万物并作,吾以观复。事物发展皆有它们的内在规律,但其中也有常可寻。当事物发展到一定极限时,就无法再行前进,这时候就会一变而回到自己的反面。如此循环往复,以至终将无穷。
江湖四悲知道阵中那些人修行甚高,若是继续持悲而行,只是枉然,遂提神运气,以“吾以观复”之道,改奏欢喜乐章,使他们耽如其中,再俟机杀之。
这阵中之人听到那欢快之音,确实顿觉心情舒畅,轻松许多。但他们又皆非泛泛之辈,岂不知万物变化有常之理。霎时,醍醐灌顶,面色顿时沉重下来,急运气以御不虞之恙。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那琴箫之音陡然一变,音调似喜若悲,似急还骤,如此循环不息,那阵中之人守神定性,运气抵抗。
此时的他们连经极喜极悲之调,瞬间内心由急到缓,由紧到松,已是弄得精力殆尽,哪里还能再继续抵抗这喜中含悲,悲中更悲的“天地同悲阵”的威力。他们满怀悲苦,心中一酸,眼泪就夺眶而出,顿时出现了许多“泪衣苦相”,挥起利剑就向他们刺去。
众人见这些“泪衣苦相”又猛然出现,慌惊不已,挥剑就砍。他们一心只想着对付“泪衣苦相”,已无暇再运气抵御那悲恸之音,虽悲伤心酸,泪流不止,“泪衣苦相”也就愈来愈多。
众人见这生死时刻,不觉都黯然叫苦:“平素修道逍遥,是何等美事,何苦无端来做这生死相斗,魔又怎样?道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谁胜谁正。”他们心中暗自懊悔,手中之剑仍是砍个不停,仍在做最后的挣扎,绝不愿就这样了此一生。
却说陈之刚与靳强在上次与吕尚贤大战时已是受伤,今又拼力引动那极悲极喜之乐。事物皆是辨证而生,虽说此调使得“天地同悲阵”威力大增,但他们也同时得到相应的危害。忽地,眼前一黑,“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阵内众人忽觉那山中之音怨而不怒,伤而不悲,比先前平和许多,忙趁机提神运气,收定心神,顿时悲感大解,眼泪渐止,那“泪衣苦相”也随之消失。众人见状,始明他们乃是应泪而生。
这时,一阵轰隆隆石头移动之声,那“勤”字门豁然而开,众人见状,犹如沙漠见到绿洲一般,争相飞奔逃出。他们逃离阵外,回头又看着阵中那遍地的同门尸体,不禁掩涕叹息,惊悸之余,更庆幸自己脱得大险,性命尚存。
经此一役,陈之刚与靳强只觉体内真气出多进少。修道之人皆以练气为重,气聚则生,气散则亡。他俩知道大限将至,遂把仇隐娘叫到跟前道:“人活一世,不过百年,我们为了仇恨已经害过很多无辜之人。‘无事无非,无恩无怨’,二妹我们应该过些正常人的生活了。”说吧二人当晚便气断而终。
陈之刚死后,那条灵蛇整日是郁郁寡欢,精神萎靡。这日清晨起来,仇隐娘与阮汝见抵税蛇不在洞中,大慌,忙四处寻找,皆不见踪迹,心中焦躁不已,怕找它不到,对不起已故的大哥。
这抵税蛇剧毒无比,所经之处,草木皆枯,不复再生,二人便以此沿迹而寻。他们来到永州城,阔大少正好迎面走来,见他二人生的陌生,不像本地之人,又见阮汝长的甚是顺眼,便主动向前搭讪,得知他们是为找蛇而来,遂想起张去病在两个月前捕捉到一条,不管是也不是,便告诉二人知是谁捕捉去的。
阔大少把仇隐娘与阮汝请到家中休息一晚,到了次日便与他们前去拿张去病为蛇报仇。他们路经竹林,见去病正在那畅言而谈,便大步向前,二话不说,一把拿下,又一掌把离去病最近正欲向前的“风月仙长”萧康“山川遗老”梅日筱打倒在地。这二老年岁已苍,又兼仇隐娘掌不留情,这一掌便要了他二人的性命。
李文轩见状则拔剑就刺。李文轩平日所练的皆是些强身健体的招式,哪里能与这修道练术之人相搏,三下五除二便把他打倒在地,昏厥过去。“诗酒禅客”李思堂欲要向前理论,结果还未开口,仇隐娘衣袖一挥,他就动弹不得。
当下仇隐娘让阮汝带着去病与阔大少先行回去,而她则问清路径向去病家赶去。
仇隐娘刚到去病家里就见胡四娘与青琳先后出来,她也不予理会,环顾四周喃喃道:“窗前翠竹,舍后远岫,真是个居住的好地方,不过可惜,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了。”
胡四娘见一陌生妇人突来家中,又出言不善,虽心中不悦,但不明就理,也不便就此造次,遂平色道:“这位大姐如何称呼?我们住在这荒山野岭之地,与大姐素未谋面,为何出言不善?”
仇隐娘打量一下胡四娘道:“你就是张去病那小子的母亲。哼!张去病那该死的东西胆大欺心,杀了我大哥最疼爱的抵税灵蛇,你这做母亲的说说该怎么办吧?”
胡四娘听言,想起两个月前去病所捉到的那条黑质而白章的大蛇,遂道:“我家康儿前些日子捉来的那条蛇不想竟是贵兄长的,我在这里先替他给你赔礼了。”仇隐娘道:“我来不是要什么赔礼的。”胡四娘道:“这位大姐说的是。我见那蛇生的奇特,想来定是条稀世灵蛇,可是这眼下我们也找不出这么一条蛇来赔给贵兄长,还望大姐与贵兄长见谅。”
仇隐娘冷笑一声道:“命都没啦,还怎么去赔。”既而眼露凶光道:“要赔,就拿命来吧!”话声甫落,身影一晃,一招“秋风扫落叶”已经欺到胡四娘跟前。
青琳见状,甚为胡四娘担心,忙起身拦阻,还未等身子跃到跟前,竟见胡四娘已是展开身姿侧身躲开。青琳见状,吃惊不少,仇隐娘已是颇感意外,随即又一招“骤雨打新荷”铺天盖地的打将过来,胡四娘忙一个“灵狐躲猎”窜身避开,同时一招“灵狐探头”虚实结合欺上仇隐娘。
仇隐娘在与她交手间,发觉胡四娘虽然招式娴熟,守攻有序,但体内却无真灵之气,只是徒有其行,而无威力。时间一久,胡四娘便脸色泛红,露出力有不逮之势。
这时,仇隐娘发一招“上步三拳”,弄得胡四娘招架无力,危机四伏。青琳见状,急忙用“翠袖护阿娇”一手把胡四娘护至圈外,同时一只手做攻击之势。
仇隐娘见青琳出手相助,又见这一起势就是不俗,遂赞道:“丫头,好俊的功夫。”青琳道:“你那条蛇用在我身上治病了,要想报仇找我便是。”仇隐娘冷笑一声道:“好。”这时封咸娘也早是出来,他见青琳竟把祸患往自己身上揽,不觉心中来气,暗骂她傻。
这仇隐娘一招“司马泪痕多”,青琳则一招“如登春台”把它化开,二人我攻你守,你进我退,打的是难解难分。在一旁的胡四娘见青琳为了自家的事舍身相助,遂心中暗暗的打定主意,若是青琳稍有不及,纵是舍了性命,也要保她周全。
却说封咸娘见青琳久战仇隐娘不下,急的是直骂张去病捉蛇引来祸端,累及她与青琳,同时更加担心青琳有什么闪失,回去无法向成迁交代。她紧紧的盯着二人的战况,瞅准时机,衣袖一甩,一把利刃迅猛的射向仇隐娘的背心。
仇隐娘听声辩位,身也不转,头也不回,只是衣袖一挥,就把飞来的利刃打落在地,同时一支嫠妇镖射向封咸娘。她这一来一回,只在眨眼之间。
封咸娘见镖飞来,躲闪已是不及,顿时脸色蜡黄,脑中空白一片。胡四娘见状,纵身飞去,但终因体内真气全无而动作迟缓,只听封咸娘一声惨叫,随即便晕厥过去。
胡四娘来到跟前,看到封咸娘身上的嫠妇镖不由的心中一凛,这镖一寸来长,上面雕有一男一女,女的手持利剑,直刺进那男的胸膛,脸上尽显得意之态,而那男的则是狰狞苦挣,让人见了毛骨悚然。
再看那边,仇隐娘与青琳二人已在滴翠亭旁动手出招。二人御气腾空,在竹林中窜来飞去,一个如同鬼魅,一个飘逸若仙。仇隐娘忽地变动身法,连连变招,忽而拳,忽而掌,忽而爪,忽而又勾,青琳见她出招不定,虚实难分,便不管真假,挥动双臂,划一圆弧,牢牢的守在身前,当仇隐娘攻来,她是不闪不避,皆把它们统统的化在那圆弧之内。仇隐娘顿觉双手像是被吸住一般,怎么也拔不出来,但是她也没显出多大惊恐之色,趁势运用“上步三拳”连连向前打去,青琳忙“大开大合”把仇隐娘的招式都化在一边。
仇隐娘本想着瞬间就能了结此处,好尽快与阮汝带着去病到大哥陈之刚坟前祭奠,不想竟碰上了一个青琳,与她相斗了五十余招也难分胜负,心中怒急并臻,提气凝神使出“大悲手”来。
这“大悲手”共有十式,始悲老祖把口诀心法传给陈之刚后没等教授就溘然而逝,陈之刚遂自悟练了五式,而此时仇隐娘只练到三式,但就这三式就已非常了得。
青琳见此掌刚猛激烈,似乎有股强劲的悲伤之气袭卷而来,直侵肺腑,气不得畅,遂不敢怠慢,忙运动真气,使出“无为掌”,她们双掌相对,一个显得致虚守静,抟气如婴,一个显得集枯垒榭,神悲气哀,这两气相合,顿时一股似柔还刚,似弱还强的混合之气围绕在二人周围。
仇隐娘见与青琳久久相峙不下,心中自忖道:“杀我大哥灵蛇的小子已经抓到,毁不毁他的房子也只是我一时怒发,与这丫头继续纠缠纵是无益。”遂就收功敛气,跳出圈外道:“丫头,好个身手,老娘佩服的紧,咱们就此作罢。”说毕转身就走。
可巧,从竹林里醒来的李文轩正气喘吁吁的赶来,看到仇隐娘就道:“伯母这婆娘与阔大少一起把定康兄抓走啦。”
胡四娘一听是又惊且怒,顿洗平日的温尔娴雅之态道:“你把我家康儿抓哪了?快放了他!”这言语中似乎还带有少许的兽性。说话间,身体已是欺到仇隐娘的身边,青琳知胡四娘根本不是仇隐娘的敌手,忙飞身而来,把胡四娘护至出去。
仇隐娘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说毕,抽出锁恨鞭一招“长恨绵绵”有条不紊的抽打过来,青琳舞动身姿,使出“空中飘纱”直迎而上。
这锁恨鞭乃是仇隐娘苦练之物,这鞭着重在那一“恨”字上,其势有惊天破世之力,如同她的胳膊一样,应念而动。
青琳与仇隐娘二人一个是挥动长鞭,一个是舞动白带,那鞭势刚猛如铁,这白带柔弱似水,一个驱动犹如毒蝎,一个翩翩胜似惊鸿。
胡四娘见青琳为了康儿竟不顾生死相搏,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担心。这时在一旁的李文轩仗剑刺来,在仇隐娘周身刺来划去。虽说仇隐娘知他剑法平庸,对自己造不成多大威胁,但也不能视而不见,于是她这稍一分神,那鞭势就减了一分。仇隐娘与青琳本就旗鼓相当,现在李文轩向前一搅,仇隐娘顿时显出不及之色。
李文轩见仇隐娘与青琳打的激烈,瞅准机会,挥剑就向仇隐娘的背心刺去,仇隐娘知其不妙,欲要跃身躲开,叵耐青琳纠缠难脱,着急之中便挥起一手来当来势之剑,就因她这一挥手给青琳腾出一个空来,只觉胸口一疼,着实挨青琳一掌,她随这一掌之势,跃身跳出圈外,双眼看准方位应手甩出两支嫠妇镖,青琳与李文轩忙侧身躲避,蓦然间,紧随其后又飞来两支嫠妇镖来,这两支竟超越前两支镖的速度直射而来。
这便是仇隐娘掷镖的独到之处,她之前所掷之镖只是用来诱敌,当对方只想着避先前所发之镖,便看准对方的所避之势,加倍力度,再行掷出,直射要害。
青琳李文轩二人见状是大惊失色,青琳忙运用鸿蒙之气,护住全身,只见那嫠妇镖应气而化,成为灰烬。而这李文轩知其是躲它不过,遂挥剑护住要害,只等镖来硬挡过去,“当”的一声,那镖射在剑上,震得李文轩连连后退,手中之剑颤颤巍巍似乎有些把捏不住。
仇隐娘趁机,纵身飞上空中,同时看准胡四娘,只听“嗖”的一声,那锁恨鞭径向胡四娘抽来,胡四娘忙侧身躲避,但是那鞭还是掠发而过,一缕秀丝飘然而落,仇隐娘纵声长笑,消失在空中。
青琳忙跑到跟前,关切闻讯,蓦然间她发现胡四娘落地的秀发变成了白色的狐狸毛,胡四娘淡然道:“进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