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柚二三事

爸妈已经回老家40天了。这40天对于我而言是个全新的体验。之前有妈妈在，我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动辄还要唠叨妈妈为何菜又那么咸，为啥总是吃那几样菜。妈妈不在，我代替了妈妈，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打扫卫生、洗衣服、收衣服、买菜做饭、伺候大小姐和二小姐，白天要抽出时间出去给大小姐和二小姐放放风，夜里仍要几次醒来，即使体贴的橙子睡得很熟，却依然会醒来，时刻准备着，准备好随时会被需要的自己。

尽管忙乱，但我仍不及妈妈的十分之一。柚子经常撅着嘴抱怨我做的饭菜不好吃，妈妈回老家之后，我放手让柚子自己吃饭，加上饭菜不合口，柚子的体重减了一斤。晚上大家都睡得晚，早上我们也起得晚，每顿饭都向后推迟，等我们吃完、刷完，我推着橙子、拖着柚子出去时，别的小朋友已经要回家吃午饭了。柚子经常可怜兮兮地说，我找不到我的朋友了，我每次向她保证我们下次早点出来。但我们已经深陷在一种恶性循环中。再加上，我们出去时，还要看橙子是否在睡觉，尽量在她醒着的时候出去，我们三个，只能为彼此做一些让步。

爸妈弟弟弟妹等都让我回老家去。而我已经依附妈妈太久了，也应该真正好好地做一下妈妈了。不然，永远都不知道妈妈到底有多辛苦。我自己炒的菜也常常咸了、淡了，也会在手忙脚乱的时候忘了开抽油烟机，也总是苦恼到底做什么菜好呢，吃来吃去也不过总是那样。在这段时间，才终于理解了妈妈。在每天的油盐酱醋中，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生活中有几个刻度在注释着时间：橙子的体重，过几天称一次，感谢时间的馈赠；柚子租借的玩具每三天的到期提醒，塑料娃娃时代，不自知的柚子拿到新玩具时仍热情绽放笑容；逢周六要来的鲜花，鲜艳美丽，随后凋零枯萎，被扔进垃圾桶……然而，常常仍然不记得今天到底是周几。

曾经那么喜欢旅行，却早已成为曾经。每天做着这些事，虽然偶尔会厌烦，但仍然乐此不疲，也许最强大的动力是柚子和橙子的笑容的支撑。橙子很爱笑，常常很专注地看我，当我看着她的眼睛跟她说话时，她总会冲我笑。怪不得，妈妈以前说小孩可以救大人的命，就算快被某件事气死了，看到孩子百分百的笑容，仍会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神奇的是，橙子也在敏锐地捕捉我们的情绪。今天，柚子起床后无端哭泣，橙子听见柚子在哭，也撇嘴要哭，撇了几次，真的哭出了眼泪。我说，柚子快别哭了，妹妹都和你一起哭了，柚子不哭了，橙子也立刻停止了哭泣。

一次，我在剥柚子的时候，柚子突然对我说，妈妈，谢谢你，我说谢什么啊。柚子说，所以你给我柚子啊，给我饭啊，给我菜啊（柚子总是在该用因为的时候用所以）。再一次吃饭的时候，柚子突然给我夹菜。有一种被看见、被懂得、被照顾的感觉。

我们最近很喜欢看工藤纪子的幸福小鸡系列绘本。在《幸福小鸡去外婆家》那本书中，小鸡们和外婆一起做水果糯米团子、紫苏汁，我和柚子也照着里面的方子一起做了水果糯米团子和紫苏汁。当我们在书中看到小鸡们家门口、窗台上有那么多花时，我对柚子说我也好想要这样的房子啊！柚子说，那我们想象一下我们也有这样的房子吧！好吧，我们闭上眼睛愉快地想起来。我们的阳台上、窗台上开满了花，房子外面也有五颜六色的花，当我沉浸在想象中时，柚子非常冷静地来了一句，你想完了没有？作为一名叫大人的动物，我们总是有无穷无尽的贪心，总是会时刻把自己置于某种比较的维度，而柚子的世界却非常简单，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再不济还可以通过想象弥补所有的不圆满。

我推着橙子，柚子骑着自己的扭扭车，我们一起出去玩，柚子大声问我们，准备好了没有，我们要去旅行喽!我开车带你们去，你们可要坐好了。我们三个人高高兴兴地去楼下旅行，到了楼下花园，柚子说，我们到动物园喽！我看到了一只小猴子，妈妈，你要小声点，别把猴子吓跑了。

看到柚子那么喜欢动物，周日我们一家又去了一次动物园。看了大象喷水，柚子非常开心。看到老虎，柚子着急地说，我们去看下一个动物吧，尽管告诉她老虎被关在笼子里，我们很安全的，柚子仍然急急要走。买了游乐园的套票。柠檬和柚子一起坐了摩天轮，然后柠檬看橙子，我和柚子一起坐了天空列车、爬山车、旋转白兔、海盗船等。看到我那么开心，柚子说，妈妈，你是不是好久没玩这些了，说得我几乎要掉眼泪。我个人不喜欢海盗船，但故意问柚子要不要体验一下，柚子竟然要坐。尽管很担心，还是带柚子一起坐了。船晃到高处，我一直闭着眼睛，也告诉柚子要闭上眼睛，我自己太害怕了，没法确认柚子的表情，也担心她哭喊着要船停，但是她没有，连大叫也没有，比我勇敢多了。柚子唯一不敢去的地方是“鬼屋”，到了门口，怎么也不肯进去，也许是想象力太发达，想一想都会吓到自己吧！

柚子很喜欢和我玩老师同学的游戏。并且柚 子喜欢做老师。我们正吃着饭，柚子又开始扮演老师，我吃完饭去洗碗，柚子仍然坐在那里吃。然后，柚子大叫，妈妈——同学，老师吃饱了，一边说着一边施施然从她的小餐椅上下来，踩着小板凳，下到地面，活蹦乱跳，忘了自己是个小老师了。

而我，也真的从柚子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柚子的爱是无条件的。当柠檬下班晚的时候，我一肚子怨气。柚子从早上就问，爸爸什么时候下班啊？一天问几遍，但每次问的时候仍充满期待和欢乐。不管柠檬什么时候回来，柚子都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和柚子一起做蛋挞，柚子将蛋挞液洒了一地，我立刻火起，大声训斥，柚子也很难过的样子，但随即又喜笑颜开，常常对我说，妈妈，我很爱你。面对这样无条件的爱，每每反思自己的不耐烦。

柚子偶尔说话会重复某个字，我我我，或你你你等，听得我很着急，但我想这应该是她的某一个阶段，应该会顺利度过的。刚开始我尝试干预，会让她把某句话再重新说一遍，后来我干脆假装不在意，在心里安慰自己，要接受柚子，不管这是什么样的柚子，给她权利做自己，给她自己选择、自己改变的权利。这样假装不在意之后，感觉柚子说话却好像好了很多。有时，柚子哭的时候我会对她说不许哭，生气的时候告诉她不要生气，但是柠檬说没关系的，哭也可以，生气也可以，都可以的。

有一次，我倒开水时，一不小心，洒了一桌子。柚子白了我一眼，厉声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听得我不禁大笑起来，说这话的不是柚子，是缩小版的我。在一定程度上，柚子是我的镜子，反射着我的一举一动。

在老家的妈妈，很牵挂我们，常常梦见柚子，担心我们吃喝不上，感觉我们好可怜的样子。常常把我做的菜发给妈妈，证明我们在好好地生活着。想念妈妈在身边的日子，但让妈妈休息一阵子，对大家都是更好的选择。等妈妈回来后，希望我会修炼成更温柔的女儿、更坚强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