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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将麻将桌上的牌摸到自己身边，并且牌刚刚翻过来，还没等别人继续摸的时候，阿毛的奶奶张奶奶突然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并且张开嘴大叫了一声。别人还以为她要胡牌了，所以正准备将牌推倒重新再来下一局的时候，张奶奶才将嘴里的话勉强地说了出来。别人还以为她是要说出众人输了多少钱的时候，要不要从口袋里掏出那一张红色的大钞来应付当天下午剩下的时间，等到的却不是张奶奶要众人的钱，而是另外一句让很多人都感到失望的一句话：哎，我的孙子阿毛呢。
张奶奶嘴巴张开了半天，才把这句对很多人来说一点都不重要的话说了出来。
大家听了，都轻松地舒了一口气，不是因为张奶奶没有胡牌，而是因为她们已经连续打了三天的牌后真的感觉有点累了的缘故。
张奶奶感觉有点对不起大家，便有点尴尬地说她没有胡牌，只是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孙子。哎，我的孙子阿毛呢，张奶奶一边打牌，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话，好像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一句口头禅，不断地说下去了。
众人没想到张奶奶竟然这么烦，说个不停，到底还让不让人打牌了，其中有一个急性子的女人，年龄比张奶奶小三十岁左右，圆润肥胖，也是长期牌友，对张奶奶今天的出格有点意见，更多的是因为她今天输得最多，而张奶奶却赢了不少。
为了让张奶奶不再继续打扰她的思路，急性子女人特意地替代了张奶奶招呼了一声正在外边和别的孩子一起玩的阿毛，她的位置刚好在窗户底下，能时刻听到窗户外边孩子们玩乐的欢乐声，其中有个女孩孩子年龄较小，一直很安静地站在墙角的地方。
急性子妇女替代张奶奶站了起来，透过窗户，远远地看到阿毛正在和一个比自己年龄大三岁的男孩在一起踢足球，便叫了一声：阿毛，你奶奶喊你呢。喊了一声，阿毛没有动静，还在继续踢，于是就再喊一声。
喂，你不要再喊了，这时张奶奶已经不再嘀咕了，正在一心一意地摸牌呢，张奶奶便制止圆润妇女不要再叫了，不要再喊我孙子了，好像一开始不是她在喊，而是圆润妇女挑起了这个事端一样。
听到张奶奶这样央求，急性子妇女便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若无其事地开始继续打牌了。
2
张奶奶一旦想起孙子，便无法专心地打牌了，便在嘴里不停地嘟囔着阿毛的名字，不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了，说出了一句堵在心口很久的话，不行，我要去找阿毛去，我怕他会出事，说完，便丢下麻将离开了棋牌室。
之后的很多天，有人问起急性子女人当时张奶奶为何会突然想起阿毛时，她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都感到惶恐的话，我猜她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
那天是个大晴天，屋外阳光灿烂，要是往常，阿毛此刻应该正在棋牌室外边和小朋友一起玩。
张奶奶也以为阿毛在外边，就像急性子女人说得那样在踢足球。
张奶奶走出棋牌室，第一眼的确看见了好几个男孩子在将一只快要憋气的足球踢来踢去，其中一个长得十分像阿毛。张奶奶看见了，急匆匆地上去拍了一下那个男孩，阿毛，你作死啊，怎么我喊你，你也不吭声，那个男孩转身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老年人。张奶奶一看他不是阿毛，只不过是村里另外一个长得和阿毛差不多的男孩，和阿毛的关系很好，两个人经常一起到处玩，便问他你知道阿毛到哪里去了吗？他结结巴巴地说之前阿毛的确在和他一起踢足球，可是后来他也不知道阿毛去哪里了。
张奶奶在屋外茫然四顾，怎么也找不到阿毛，便又回到棋牌室里去了，双手一摊，说阿毛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了，棋牌室里的人听了她话都不以为意，因为阿毛不是个小孩了，今年都快十岁了，他们十岁时，父母就什么都不管了，像散养的牛，早上打开牛圈放你出去，晚上只要看见你回来就行了，其他人笑呵呵地说。
急性子女人听了也笑了，其他人可以笑，但急性子女人不能，因为是她说看见阿毛在外边踢足球，张奶奶才以为阿毛在外边，所以去外边找的，现在倒好，人没找到，急性子女人却取笑起她来了。张奶奶质问她到底看没看见阿毛，如果看见了，为什么现在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急性子女人一听张奶奶这样不讲情理，也气了，说阿毛又不是我用绳子牵着的牛，他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应该问你这个奶奶才对啊。
张奶奶无法再在棋牌室里继续待下去，继续打牌了，因为没看见阿毛，心里像有一桩事，总让她无法安心摸牌看牌和打牌，那时，正是午后两点钟，离天黑还远着呢，她不能等傍晚的时候阿毛自动回来找她，要是阿毛没有回来怎么办？一想到这她便坐不住了，将麻将往桌子上一推，说我不打牌了，阿毛找不到，我怎么有心思打牌呢，张奶奶露出痛苦的表情说。
也许阿毛在楼上呢，这时，另外一个女人好心地提醒张奶奶，她说她以前经常看见阿毛去楼上，去看棋牌室老板家的儿子泥鳅在打游戏的，有时候一呆就是一下午，整个人像木桩一样钉在了地上，挪都挪不动。
张奶奶一听，觉得也对，急匆匆地往楼上走，等到了楼上的确发现有一堆屁大的小孩正在那里围观泥鳅打游戏。因为孩子太多，都是一样的个头一样的身材。她有老花眼，视力已近不行了，无法分辨阿毛到底在不在里面，喊了一声阿毛你在哪里啊！可没人回应，照样还是一片嘈杂声。
所有的孩子都像没听见她在喊，照样专心致志地看着泥鳅在打游戏。
张奶奶看见没人回应自己，有点尴尬，想继续再喊几声，没等喊出来，听到一个锐利的声音说，你别喊了，再喊，我的战士都要被你喊死了，你家阿毛早不在这里了，他和一个小女孩一起下楼说去买吃的去了。
张奶奶听了，有一点不相信，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阿毛，没想到阿毛此刻就在楼下，而她刚刚从楼下上来的，却没看见阿毛，就再一次地问阿毛是和哪个小女孩一起的，那个锐利的声音，更不耐烦了：就是李大婶家的外孙女，她和阿毛最好了。
张奶奶一听这样的回复，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因为她知道李大婶的家外孙女是个乖巧安静的女孩子，总安静地一个人待在角落里，哪里也不去，所以李大婶总很安心地在棋牌室斗地主，从来也不用担心外孙女会无缘无故地不见了。如果阿毛能像那个女孩子一样省事就好了，但，此刻总算终于知道阿毛的下落了。
阿毛终于找到了，找到了我一定要好好地揍他一顿，要狠狠地揍，不然下次他还会给我惹麻烦，张奶奶微笑着想。
张奶奶一边下楼，一边喊，阿毛啊，阿毛，她以为阿毛就在楼下，所以一定能听见她的喊声，可是喊了好多声，还是没有人回应，等到了楼下，看见小卖部的老板娘在围观别人打牌，就径直走到她身边，问，你看见我家阿毛了？你家老二说他刚刚买东西去了。
老板娘看着一脸紧张不已的张奶奶，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就问，是不是阿毛和别的小孩打架了？打架倒没有，就是我找不到他了，张奶奶双手一摊地说，好像阿毛是她手里的一样东西，现在不见了，所以她两手空空了，觉得不自在。
老板娘听了张奶奶的话，笑着说阿毛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去那里呢，现在小卖部是我家老大在看着，你去问问他看见阿毛没有吧！
张奶奶听了老板娘的话，二话没说，便去了小卖部，到了里面一看有更多的小孩了，比楼上看泥鳅打游戏的小孩还要多。
小卖部的小孩普遍要小一点，三到五岁，女孩子居多，有的是姐弟两个，姐姐看着弟弟，他们的妈妈或者爸爸在棋牌室打牌，没功夫照顾他们，所以小卖部便成为了他们的大本营。
这里和楼下比较起来比较安静，大家都在安静地看动画片，目不转睛地看着，而老板娘的大儿子并不在这里。
张奶奶又扫了一眼，没想到在一个墙角边看见了李奶奶的外孙女，她是个五岁左右的安静的女孩子，扎着个辫子，她的父母并没有在棋牌室打牌，而是在外地上班，所以没功夫照顾她，将她丢给外婆照顾，此刻她的外婆正在一心一意地斗地主，所以她只好一个人到处闲逛，在这里待一会儿，那里呆一会儿。
张奶奶看见这个小姑娘后，仿佛也看见了阿毛，也想阿毛刚刚和她分手，现在应该就在某个角落里呆着，而小姑娘一定是知道的，所以便蹲下来问小姑娘，你看见阿毛哥哥了吗？他刚刚和你一起下楼买零食吃的。
小姑娘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比她外婆还要大的老人，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便知道了她在问什么，便说，阿毛走了，去哪了了？张奶奶急切地问，这我不知道了，他没告诉我，小姑娘被问得脸有些红了，便吞吞吐吐地说。那你知道他朝哪个方向走了吗？她继续问，小姑娘站起来，走出小卖部，指着大门外的一条路。
3
难道阿毛真的离开了棋牌室，离开了小卖部，那么他到底是去了哪里呢，回家了？还是去了别的孩子家里玩了，又或者是现在还在马路上，张奶奶绞尽脑汁地想，她一边想，一边走到了小姑娘指着的那条马路。
这是村里的一条主干道，马路一边一条小水沟，在十几年前，小水沟里面还是有一人深的水，在雨季的时候，也溢满了水，现在是夏天，里面早就干了，只长了很多杂草，村里一些人家平时喜欢将垃圾扔到里面去，马路另一侧是一排排的房屋，有楼房，也有瓦房。
平时午后，马路上很少有行人，除了一些到处溜达的猫和狗，它们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眯着眼睛打盹，听见有人走过来，便警觉地竖起耳朵，抬头看一下，若是熟人，便继续睡，若是陌生人，便会叫两声。
张奶奶走过去的时候，它们照例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可是没有站起来，因为它们知道张奶奶经常来棋牌室打牌，早就认识了。
张奶奶是个大嗓门，平时在牌桌上她的嗓门最大，胡牌的时候，能把别人吓一跳，现在也派上了用场。她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喊，阿毛啊，阿毛啊，阿毛啊，声音一阵又一阵的，路过的人看见她了，都知道她在找她的孙子了，所以都好意地给给她提意见，她看见一个路人了，也会拦住，问他有没有看见她的孙子阿毛，可是大多数人都摇摇头，说不知道，一个小孩能跑到哪里去，又不是猫啊狗啊的，所以都以为张奶奶是小题大做了，因为平时从没看见她这么喊过，今天到底怎么了。
张奶奶在路上没找到阿毛，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家，家里的门突然开了一条缝隙，张奶奶看见了，一阵激动，阿毛一定回家了，便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门前，推开门一看，屋子中间站着一个人，他不是阿毛，而是阿毛的父亲，张奶奶一看泄气了，一屁股坐在了门边的一条板凳上，又双手一摊，对儿子说，阿毛不见了，阿毛找不到了。
张奶奶他们在家里到处找遍了，也没找到阿毛，连平时阿毛喜欢钻的床底下都找了，也没发现一个人影，这时他们便想阿毛一定还在外边，也许当张奶奶出来的时候，阿毛已经回到了棋牌室里，所以他们便又把希望放在了棋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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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奶奶在家里和儿子只呆了一会儿，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回到了棋牌室，还没走进棋牌室，就听到一阵喧哗声，他们以为是阿毛回来了引起了大家的欢呼，可是等进去一看，却发现是牌九桌上有人拿了一个一对红正欢呼雀跃呢。
张奶奶看着别人好像一点也不在乎阿毛的失踪，便有些生气了，大吼一声，我的阿毛不见了，一个孩子不见了啊！张奶奶声音有点哽咽地喊着，喊着，喊着，声音就有点嘶哑了。这时，棋牌室里的人便纷纷停下了，好奇地看着张奶奶，连那些好不懂事的孩子也都不在闹腾了，一个个都感觉发生了什么，都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些大人们。
张奶奶瘫倒在了棋牌室的椅子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所有的地方她已经到处都找遍了，可是都没发现阿毛的踪影，难道阿毛像一只鸟儿一样飞上了天？又或者像是一条鱼儿游到了水底消失了吗？
张奶奶的状态有点不对劲，最先发现这个的便是急性子女人，那时候她早已经出现在了人群里，有点同情地看着张奶奶，还有那个原先让张奶奶去楼上找人的女人也感觉有点过意不去，因为她的意见没有让张奶奶找到阿毛，还有棋牌室的老板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率先向张奶奶提出了最新的意见，阿毛是不是去了亲戚家了？说了之后，看见张奶奶没有回复，便又说，阿毛是不是在别的小孩家里玩了？那些小孩家你都去了吗？张奶奶还是没回复，老板娘看见张奶奶什么都不说，便只好又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人群里去了。
我看啊现在应该马上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情，毕竟对付小孩失踪这种事警察最拿手，他们会很快找到阿毛的，这时候人群里一个声音突然扰乱了大家的思绪，大家都纷纷看着到底谁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一看原来是棋牌室老板娘的儿子泥鳅。
我知道报警的电话号码，我现在就去拿手机去打电话，马上警察就会来啦，到时候他们会来给所有人做笔供，会有一整套严谨的程序来推测阿毛的去向，泥鳅言之凿凿地说。
张奶奶听了泥鳅的话，微微地抬起头来，感激似地看着泥鳅，这时候有人发现她的眼角已经泛起泪光来了。
我看报警这事还是等一会儿再说吧，我听说小孩失踪案件要等两天，也就是48小时警察才会立案的。这时人群里又有一个人说，他的话让原先因为泥鳅而燃起希望的张奶奶顿时又萎靡不振下去了。
那如果说是因为拐卖呢？如果对警察说村里有一个小孩子被人贩子拐卖去了呢？警察会不会马上过来查呢？正准备要打电话的泥鳅背别人的话干扰了，似乎有一些不甘心，便又想起了拐卖这件事。
我在网上看了最近有很多小孩被拐卖的新闻，那些人贩子都是趁大人不注意，用一个糖果或者迷魂药把孩子给拐走的。泥鳅好像知道很多东西似的，继续说。
张奶奶一听泥鳅的话，哇的一声便大哭起来，一阵接着一阵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纷纷流了出来。
你这个小屁孩知道个什么啊，别在这里乱说话了，赶快上楼玩你的游戏机去。老板娘使劲拍了一下泥鳅的脑袋，说。
泥鳅摸了摸脑袋，悻悻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妈妈，悄悄地从人群中溜走了。
张奶奶，你不要哭，小孩子的话哪里能相信呢？老板娘安慰似地说。
对啊，对啊，别说人贩子了，就算是陌生人，只要来到村子里，别说人了，就连狗发现了，也会马上叫起来的。急性子女人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说。
张奶奶听了，眼泪渐渐收住了。众人听了急性子女人的话奏了效，都钦佩似地看着她。
我看还是等一等再说吧，也许阿毛去了哪个地方没有和你们说，你们也不知道的，也许又或者他玩得太野了，所以忘记了回来，等他玩累了后，肚子饿了，自然而然就会来找自己的奶奶要钱买零食了。原先好意的女人继续说。
张奶奶听了好意女人的话，脸上的表情似乎舒展了很多，但是还是有点半信半疑地的样子，然后从哽咽的嘴里说出一句让很多人都无法再接下去的话：要是阿毛晚上还没回来呢？
要是阿毛晚上还没回来呢？这句话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吃惊了，都不知道如何回复张奶奶的话。
张奶奶看见别人都不吭声了，知道他们也没有办法了，便不再说话了。
张奶奶一直在棋牌室里待到了夜里，等到棋牌室所有的牌局都散了后，她还没走，还在嘀咕着，阿毛呢，我的阿毛呢。
阿毛失踪后的第二天，一个过路人在一个河边发现了一个男孩的尸体漂浮在水面，那个男孩就是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