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206春雪

前天立春,昨天北京开始下雪,今天雪花还在飘散。从窗户望去,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褐色的树枝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棉絮,公路上更是铺着厚厚的白色的毛毯,这是一场大雪,也是一场春雪,今春的第一场雪。

对一个南方人来讲,雪是稀奇的。在我的记忆里,冬天通常很冷,但几乎不下雪,大多数时候是打霜。在上学的路上,总能看见路边的蔬菜地里结着薄薄的一层霜,有时也会结一层冰。我第一次看见雪,大概是小学一年级,记得有篇课文是讲麦苗和雪的,说大雪兆丰年,因为雪把虫子都冻死了,所以麦苗就长得特别好,于是我常想何时可以下场雪。有一天晚上下雪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兴奋的看见麦地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像是老天爷给麦地撒了一层糖,白白的一片。此时的麦苗刚出土不久,浅浅的、青青的,正好和白色的雪簇拥在一起,像个小朋友围着白色的围巾,刚好露个头。待太阳出来时,雪就融化了,正好滋润着麦苗,麦苗也显得更青了,有的还挂着水珠,我仿佛看见麦苗在雪水的滋养下,茁壮成长的样子。那一场雪,让我可高兴了,记忆了很多年。

再一次看到雪时,我已经上了高中。那天的雪是上午开始下的,非常突然,没有任何征兆。我记得很清楚,上午第二节课后,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我们跑到水泥地的操场上踢足球,踢着踢着,鹅毛大的雪片就飘落下来,我们一下子就都兴奋起来了。我站在操场中间,张开双臂,仰望天空,转着圈儿,将雪花揽入我的怀抱。小伙伴们也张开双臂跑着圈,发疯似的奔走相告。转眼间,天地就苍茫一片,雪花从天际而来,给这个世界增添了一种奇异的氛围。大雪之中,水泥地上,我们又开心的踢起了足球,劲头比之前更足了。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我们才恋恋不舍的离去,这一场雪给了我很深的记忆,因为从此之后我们似乎再也没有如此畅快的踢过足球。

在儿时的记忆里,能够想起的似乎只有这两场雪。

后来我上大学,到了郑州。在北方,雪不再是个稀罕玩意儿,每年的冬天总会来上几场,如约而至。本科四年下了多少场雪我已记不清楚了,记忆中没有特别美好的景象,有点模糊的记忆大都是扛着大扫帚在扫雪,还有一次我们是扛着铁锹在路上铲冰,那时的雪似乎也不怎么干净,更谈不上美好,总是在找事儿。

再后来我上了研究生,到了合肥。在合肥有一场雪,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那天快要放寒假了,大家都非常轻松,雪后的校园很美,我约了同学去照相。我们在科大的校园里,留下了雪地里的美好记忆。那时的我们很自由,很无忧。在那里,我留起了胡子,因为那时的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在未来几十年的时间里,我都不可能留胡子,能够留胡子的机会,可能只在科大的校园里。所以雪地里的照片上,一张青春的脸庞,有我长长的胡子,这也算是人生的别样体验了。

后来回成都工作,差不多7年的时间,似乎没有下过雪。只是冬天到北京出差,偶尔会碰上一场行将化去的残雪。

再后来,我到了北京,每年都能看到雪,每一场雪从开始到结束,我都能完整地经历其中,雪似乎已不再稀奇,冬天就应该有雪嘛,我已经习惯了有雪的冬天。

2017年的整个冬天,雪迟迟不来,来了一点儿又走了,没有一场像样的雪,到了2018年的4月中旬,终于来了一场惊喜。我还记得下雪的头一天是博士论文预答辩,因为我的论文进度缓慢,刚挨了批。导师非常认真的和我讨论是否延期的问题,导师问我,能写完吗?我说一定能。导师选择了相信我,说,那风险我们一起承担,你写完多少,我帮你改多少。其实在之前,我已经是非常紧张了。到17年底,我的论文写了10万字,但核心部分还没有啃下来。从18年的元旦到3月中旬,我参加了一个专项任务,几乎没有时间写论文。三月下旬回到学校写论文时间已经很紧迫了,为了能够追上进度,我每天早上5点起床开始干活,除去中间吃饭的时间,一直干到晚上12点。每天上午写多少,下午写多少,晚上写多少,都卡着计划按着点干。到预答辩时,论文还是没有完成,但要写的内容其实已经装在脑子里了,就待倒豆子似的倒出来。由于预答辩离正式提交论文还有两周时间,我还有机会完成论文,所以我还在追赶。预答辩后的第二天,天空下起了大雪,上午我坐在桌前,看雪花飘散,同时奋笔疾书,我觉得这幅屋里屋外对比的画面太美,以至于永恒!到了下午的时候,我实在坐不住了,心想一定要上百望山去看看,就算时间再紧,也不耽误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上。有的事情一期一遇,不容错过。怀着忐忑的心情,我冒着雪上了百望山。忐忑是因为怕碰见导师,那样的话我会无地自容。在上山的路上,我看见路边的雪挂和整个银装素裹的城市,我仿佛走进了一个童话般的新世界。在山顶看苍茫一片,更是雄壮!那一天的雪,我觉得她太美了!四月已是春天,大多数的树木已经发了新芽儿,鹅黄色的新牙儿被一重白雪覆盖着。褐色的树枝,也披上了一条白围巾。除了树,还有花儿。红色粉色的小花儿,花朵戴上了白色的帽子,厚厚的帽子,压着娇嫩的花朵,花朵更显得娇柔可爱。雪后的清新也让我的脑子为之清醒,紧接着我以更大的热情投入了战斗。得亏当时我有个好身体,得亏前期我有比较好的知识积累,得亏还有导师和师兄弟们的帮衬,我顺利地完成了论文,并且实现了一次自我突破!现在想来,雪后的世界分外美丽,战斗的激情分外怀念。

这个冬天以来,我更加敏锐的开始观察雪,感受雪,每每有雪的到来,我都会拍几张照片,写两句打油诗,予以留念,聊以成趣。比如,去年11月30日雪花到来时,我又专门去爬了趟百望山,并仿照汉乐府诗的样子写了一首赏雪诗,诗曰“初雪到京城,满城人欢喜。灯下望雪花,雪花满天飘。雪落大山前,雪落大山腰,雪落大山顶,满山雪花飘。雪霁天放晴,山前雪渐消,山顶雪地残,山腰雪多娇。雪地露红叶,飞鸿踏雪印。残雪多其美,赏雪兴致高。”知道鱼戏莲叶东的朋友,都知道其中趣味。今年1月6号下雪时,我没有时间出去赏雪,在上班的路上,我就想起了唐朝打油诗人张秀才的一首打油诗,名为咏雪,曰“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后两句已成为传世名句。

昨天的这场雪,一直下到今天,这时候还在下。只是此时的雪花已经很俏皮,轻盈的身躯,漫漫的飞舞。他们已不着急去占领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已经被他们占领。由于春节期间,武汉开始爆发新型冠状肺炎,并蔓延到全国,我大年初三接到单位电话后,初四回京开始隔离。在隔离的时间里,没有电视,也没有任务,我自己开始研究一个课题。而此时这场雪来了,给我的隔离生活增加了很多乐趣。我静静的看着雪花从天空而来,看它轻轻的落到树上、空调盖上、地面上,看它们飞舞,看它们消失。它们是精灵,它们是孩子,它们干净纯洁,它们灵动可爱。雪还是好雪!大家都说这场雪是个好兆头,预示着新型冠状肺炎这场疫情将很快过去,我也希望是这样的。

虽然我出生在南方,但这些年我见过不少地方的雪。我见过西藏的雪,纳木错周围莽莽一片,山峦似图画;我见过山东的雪,沂蒙山区厚雪如被,冰凌似尖刀;我见过北京的雪、合肥的雪、郑州的雪、内蒙的雪,也见过峨眉的雪、色达的雪、天山的雪,不同的时节,不同的心境。在抗战疫情的季节里,在隔离的日子里,窗外有一场雪陪着,些许压抑无聊的日子似乎也不再无聊。我再作打油诗一首,名为雪天读书,曰“霰雪无垠天地白,轻推窗户室内凉。隔离居家书有味,祈福平安笔生香。”

——仅以此文纪念2020年抗击疫情的这个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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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望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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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大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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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坊店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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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上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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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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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的红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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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的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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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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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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