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不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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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本是不信的。

他们因为转学相遇，一个学霸和一个“坏小子”原本应该是磁铁的两极却像化学试剂一样发生了奇妙的反应。一生一世，于他们而言，太长又太短。

初遇的他在她的脑海中并没有什么印象，因为那时的她太过忐忑，离别母校的悲伤和初来乍到的陌生让她显得郁郁寡欢。但是，在很久以后她会听到他说：“那时，我对你一见钟情。”她一脸不可置信。

今生今世，有没有那么一个人让你相信了爱情，让你懂得了永远？他是她的劫，在与他相遇又分开后的很多年间她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在死之前的更多时间她懂了，他是她今生最珍贵的礼物。

那年8月末，阳光还在灼烧着大地，沉闷的空气中笼罩着山雨欲来的骇人气压，但是偏偏没有一丝雨滴落下，农田里的人们望着那干裂的土地和恹恹不乐的小苗，忧愁又绝望。这些年的农村已经显出没落的趋势了，就像那些遗失的古城，农村的遗失会成为必然。她那时其实并不懂这些，那些在她长大后凝固在她的血液里的对农村、土地、古城、遗址的深切的热爱，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不过是对于母校的不舍。并校的传言虽然已经疯传了很久，但是在幼小的她和她的朋友们看来并不会发生，因为他们都曾在他们的父母和祖父母那里听到过他们村的这所小学的曾经的辉煌--它曾是附近闻名的小学，好多别的村子的人都在这所小学里念过书，他们的父母的同学们在邻近的各个村子，它甚至可以和镇里的小学争一争谁更有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学校里的学生却越来越少了，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每个班级只有十几个学生，当时他们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十几个人和一个老师的生活不亦乐乎，不像普通的同学和师生，更像兄弟姐妹和家长，四年多的共同生活让他们熟悉彼此，也依赖彼此，他们想象不出生活变了一个样会是什么样。明明在填对于并校的意见单时所有人都填了“不同意”的，但是校长还是在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向他们宣布了并校的消息。那天她是愣怔着回去的，这是第一次，她的生活被打乱了，不再是原来的从这所小学毕业到那所初中，考入那所高中再到大学，这时她隐隐感觉到了人生变化的无常，不再有勇气规划自己的人生了。

并校这件事似乎很顺利，整个村子的大人并没有因此有什么不满，反而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并过去的那所小学，听人说那所小学比这所好，有大操场、有篮球架、有大花坛，就连校门都比这所小学壮观。她听着这些话心里很难过，常常跑去母校，跳过有些塌了的墙，坐在那个被孩子们赚的有些残缺的小花坛上旁忧伤地注视着整个校园:掉了皮的房墙、房墙上斑驳的划痕、老旧的木板门、门上残缺的木板、歪七裂八的看桃树、树下的松软的沙堆、校园东边的大滑梯、周围的老柳树、看门的老大爷、不再升起烟雾的传达室的烟囱……她的目光有些湿润了，仿佛看到了一群的孩子们在校园里奔跑、嬉闹、玩捉迷藏……那里有她，有她的同学和伙伴。不知过了多久，从柳树后面刮起了一阵凉风，吹的她一阵激灵，太阳已经沉下了西天，连最后一丝余晖都被吞并的刹那，整个世界似乎笼罩了一层阴暗，她有些怕，顾不上悲伤跳过墙跑回家了。

9月1日开学那天，她和她的同学们坐着村里王家的校车经过一阵颠簸到了新学校，好多家长也跟来了，校车送了两趟才全送过来，她是一个人来的，小小弱弱的她背着新买的大书包忐忑地随着人流往里走，到了新班级，见了新同学，又迎来了新老师，她的脸一直是笑的，但是态度是疏离的，长大后有人说她“注定是孤独的，因为她从来不会融入某个世界，总是与世界格格不入”这种性格在此时已经有所显露了，明明她正在和同学们一起疯一起闹，但是她反而感觉她并不是和他们在一起疯闹，她很懊恼，这种懊恼纠缠了她一生，只有他才能将她从这种尴尬中拯救出来。现在，他和她就处在同一间教室，甚至也许两人呼吸的空气刚刚偷偷交换过，但是他们都没有注意。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她已经记不清了，或许说他们从没有经历过这个过程。只是开学后老师念在两个学校并在一起，其中或许会有不便就让她们自己寻找同桌，老师再按大小个排座位。她和她原校交好的朋友选择了一桌，因为中间一排坐4个人，又得把男女分散开，她们邻桌是两个男生，她不喜和陌生人接触又喜欢坐在外面，所以他们俩人之间隔了一个人，本来以她的性格这样的距离足以让他们永远是陌生人的，但是就像俗话说的：“无巧不成书。”那天她同桌突然要求换一天座位，她没有理由拒绝就答应了。那时她上课很认真，坐得笔直端正一手抱着书一手握着笔，紧紧跟着老师走，对老师说的话之外的声音自动屏蔽了，生怕漏了什么似的。等到自习课时，她突然发现她同桌和她左边的男生在溜号，好像还是因为一个小车，也不只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帮她同桌把车抢了过来，后来又还回去了，他似乎是很惊讶她会和他们一起在上课玩闹，她却是一脸坦然，心想：“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知道了，实际上连小车事件也是模模糊糊的，但是她确信他们在那一天以那种方式相遇了，就像一个童话故事的开头，充满了意外和惊喜。

他们就那样相识了，但是因为年幼无知，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究竟会是什么，校园生活就像有轨电车开得有条不紊，没有谁刻意地接近，他们竟然渐渐地成为了有话可说、甚至会一起玩闹的同学。她不会和男同学成为朋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这就像是她心底的一个原则一样，整个学生时代都未曾打破过。

事实证明孩子的适应能力是非常强的，不出几天两所学校的孩子们就打成一片了，她们是小地方来的所以对于这里的新花样带着几分学习的心态的。他们这里流行玩旮旯哈，他们这些新来的当然跟风地都努力地练习，时不时地找原校的同学比试一下，她对此并不是很热心，为了能与朋友有话可说、有事可做还是学了个半生不熟，然后在班级里挨个挑战那些厉害的选手，她倒不是很在乎输赢，关键在于与朋友玩了的趣味。有一天她同桌和他比起来了并且吸引了很多人围观，他们都是很厉害的选手，但他毕竟比她同桌经验丰富，所以他几乎是没有意外地赢了，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地被推出去他比赛了，而且还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只是受了什么氛围的影响，他们两人都有些兴奋，她真正发挥出了最好的水平，最能激发她斗志的也许就是他总是比她强那么一点点，她虽不好斗，也是个自尊心超强的人，怎么甘心只差一点点输呢？所以两个人愈战愈勇，彼此对望的神情中有挑衅、有欣赏、有喜悦、也有不明的火花。但是比赛结果很坑爹，她输了，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如果他是以一种在她看来很明显的使诈的方法获得的，她就很不爽了。他的技术明明是可以碾压她的，为什么要赢得这么不堪呢？她不懂，但是很不自在。他们都以为这只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却不知有人把它记在了心里一辈子。

那样的时光很美好，毫无疑问地他们之间那种近似友谊的同学关系让两个人都很享受。她记得，那年夏天的阳光很暖，花坛中时常弥漫的花

时光流逝是亘古不变的法则，再美好朦胧的岁月也会成为时间长河中的一粒尘埃，他们在最美好的岁月中相遇，在最单纯的环境中一起成长，那是只懂得互相追逐的两人都还不知道有时候成长是伴着忧伤的。

他是不同的，在她心里他与她的那些男同学是不一样的，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所以她选择了忽视，这种刻意的忽视立刻就产生了很强烈的副作用，她开始若有若无的关注他，她不会做那种目光追着他跑那样露骨又让自己难堪的事，她只是悄悄在心里给他加了个位置，每次听到他的名字和他说话心都会很快活。这样的心情她当然不会让他知道，她内心的骄傲让她无法直视自己对他的隐约的情意。但是在心里埋下一颗爱的种子那是一件多么激动兴奋又忐忑不安的事情啊，这颗种子有随时生根发芽的危险，她又害怕又期待，埋在心里有太不甘心。终于她和她的同桌兼好友以一种似是而非的方式说了这件事，她既想和她分享这种心情，又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这么不矜持的行为，所以她说得模模糊糊，但她确定她懂了。她惊讶于她异常的沉默，但是却松了一口，因为这不再是憋在她心里难以启齿的秘密了，她觉得至少有个人明白了她的这种心情，她是可以信任她的。这或许就是最初的暗恋吧。

他们真正的交流是通过手机进行的，而且他的手机号是她从她同桌那里要到的，她犹豫了很久才打通了他的电话，她记得那个时候她有很多天眼皮都在剧烈地跳动着，她猜测着是福还是祸，但是无论是福是祸都不能阻挡她了。她记得他们很快对彼此表白了，只是他说的深情而隐晦，她明白了以后用了用了另一种语言回答他。第二天放学后他几乎迫不及待地给她打电话，她记得她那时特傲娇地问了句：你有什么感想吗？真是蠢毙了。他说：感想啊，高兴啊。连声音都是欢快的。也许从此刻开始他们就正式谈恋爱了，他们确实也如恋爱中的男女一样沉入爱河无法自拔，每天上学时保持着普通同学的关系但是他们之间的气流已经变了，每天在校的日子都是甜蜜的。而每天放学之后他们都通过电话悄悄地联系，没有谈情说爱却觉得非常开心。这样快乐的日子在她的生活中是十分难得的，她十分珍惜。

她出生在一个特别的家庭里，她不想回忆过多有关她家庭的事，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她家庭的不幸造成了她性格上的巨大缺陷，间接的也决定了她人生的不幸。从小家庭的矛盾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不安和焦虑始终伴随着她，成为她生活幸福的最大杀手。从记事时开始她一周大约有三四天是痛苦哭泣中度过的，另有三四天是在不安祈祷中度过的，但是在学校中她是一个努力乐观的好孩子，没有人知道也许昨天晚上她狠狠地哭过，而现在她和他们一起温柔地笑着，她像经营一个面具一样地经营着这个自己。但是她并不是坚不可摧的，她需要有人关心她，她需要有人在她难过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说说话，她需要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依靠，但是他是她可以依靠的那个人吗？她不知道，但是她想赌一次，都对了一切都好，都错了不过是在回归孤独的境地，无论怎样都不输不是吗？这个她以为不输的赌局从一开始她就输了，因为她早就付出了真心只是她自己没有发现而已，她以为她还可以进退自如的局其实已经没有退路了，因为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她这样的人其实是最可怜的，从未享受过温情，一旦享受过便如同嗑药一生难戒，他是她的毒药，她注定终生都难以忘记了。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夏日午后，她的父母再度吵架，面对着混乱的局面，她很想告诉他她现在需要他，需要他的肩膀。她打通了他的电话，只说了一句话就哽咽了，不得不匆匆地挂断了。她有些慌乱，但是心底却有一点期待，她需要他说一句话，一句把她带到天堂的话。他打回来了，他说：你可以骂我，怎么骂都可以，以后如果你难受的时候就骂我吧，或者打我也可以，我愿意帮你分担一些痛苦。“我爱你，一生一世。”她看到他给她发过来的信息，哦，一生一世，那是多美的承诺啊！她当时蹲在她家的院墙上，恰逢雨后初晴，西面天空中阳光缓缓从云层中露出脸来，雨水顺着自然形成的“河道”在泥地上向低处流淌，听着他的呼吸声她无声地哭了，心里有个地方悄悄软化了。

他们相恋的那段时间吸入的空气中都是桃花的味道。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年夏天原本不喜学习的他为了陪她补课在每天下课后留在教室里，她没有劝他离开，因为她很享受他的陪伴。一次她不经意地回头寻找他的身影，正巧他从作业中抬起头来，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带了一层红晕，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一时的错愕和很快表现在脸上的喜悦，甚至看到了他眼里的丝丝情意，她的心被触动了，那是他们彼此相爱的见证，在那个普通的夏日午后，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她想，就这样过一生吧。

但是，现实总是那样出乎意料。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因为年轻所以不懂如何去爱，也不懂互相之间的不安和试探。他们之间的根源或许在她，她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儿，又表现的太要强，总是找各种蹩脚的借口说分手，但是并不是真心要分而是想以此来考验他对她的爱有多深。她不知道她试探了他多少次，但是每一次都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最后一次试探的时候，他问她爱不爱他，她说不爱啊，然后他同意了分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中间的许多龌龊她不想提了。

刚分手的时候，她哭着告诉自己一定要用3个月将全部都忘记，但是当这件事过去第六个年头的时候她还在想着他，也许这一生她都不会忘了他吧。以后……还他们会有以后吗?她常常在想，如果当初她能多珍惜一点，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从此他成为她永恒的禁忌，走到哪背负到哪，无法放手。如果有来世，她愿成为他的眼，陪他看尽尘世繁华，一生一世；余生，她只为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