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归家

     “小智长成大人了啊”

     刚跨过18岁门槛的文成智，这个暑假常常听到那些许久未见的亲戚们对他这样说。

     可有件事却让他最近总是忍不住的琢磨：这些长辈们的对话， 一开始只是在说他已经长得又高又大，没有了当初的幼稚模样，中间或许还夹杂着一两件他小时候闹笑话的丑事，可到了最后，必定会发展成长辈们互相感慨时光易逝，连故人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了，自己毕竟是老了的长吁短叹。

    “我没觉得自己成了大人，也没觉得你们老了啊” ，回家的路上，小智看起来有些走神，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他想不通，怎样判断一个人是什么时候长大，什么变老呢？

    自从小智进入青春期，文爸爸几乎从未与孩子有过超过两分钟的对话，他一直都担心自己常常不在家里，如果小文走了什么歪路，自己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调教自己的儿子，可偏偏儿子的青春期平和的让他意想不到。没在外面惹过事，也从不顶撞他，结交的也都是些看着乖巧也懂礼数的孩子，成绩并不拔尖，可也算是尽力而为，顺顺利利的考上了省城里的大学。 

    此刻他看着眼前比他高了半头的儿子，才意识到孩子已经过了十八岁了。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与孩子说的最多的就是：零用钱还有吗,要不再给你点？

    “你在我们面前当然永远是孩子， 可我们的的确确是老了。”

    说完这话，老文有些出神：“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老了呢？”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今天被儿子一提，居然开始回想当年从独自离家到好不容易成家有了儿子这一路走来的一些辛酸事：仿佛身处那些困境之中挣扎时，从没觉得过自己在变老，等到一切已成定数，自己已能隐隐约约看到余生的模样时，才发觉身心俱疲，自己的老年生活仿佛就在不远处对着自己招手了。

    "按照自然界的规律，幼崽掌握了捕猎的技能，离开父母独自谋生，就算是长大了" ，小智平时喜欢看看动物世界之类的节目，坐在沙发上听着解说员的声音，会觉得莫名的放松。“也许等我能够在外面挣钱养活自己了，不必再依靠你们的时候，就是长大了吧？”

    文爸爸笑了，“可要是你小子就不怕在外面被别人当成猎物给捕了？”

    老文心想这世上的事比动物世界里复杂多了，自己活了这么四五十年，什么也没想明白，每天早出晚归，也没什么混到什么本事能为儿子安排以后的前程。

    “以后有你小子受罪的时候” 这句话老文说出来，看着倒是一脸放松，可总觉得鼻子有些酸。

    “我不怕受罪，爸，这些年，您才是真的受罪了”

    儿子的语气平静的让老文有些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话是不是听错了，他看了儿子一眼，恍惚间想起儿子小时候犯倔时的模样， 眼泪已经不争气的从眼睛里满了出来。

    “不说这些了，我是你爸，可不就是我该受的嘛！” ， 老文挺害怕被儿子看见自己的眼泪，把脸背了过去。

    天就要黑了，街上的霓虹灯还没到最亮的时候，街边卖场的音响突然传出了一阵缓缓的音乐，

    “孩子他妈要是还在就好喽” ，老文心里默念，嘴却紧紧的咬着。那能够让人想起往事的音乐，渐渐的被这对父子留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