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宏大，越是遗憾——读《来自新世界》

一

对这本书的推崇，十个正面的评价，起码有八个是集中在设定上面；另外两个，则是对书籍前后两部巨大的落差表示惊掉了下巴。

不像是《疯狂的麦克斯》《辐射》《北斗神拳》这种核爆后的世界末日，四处倒是不毛之地，人们单单是为了生存就要拼得你死我活。相反，贵志祐介笔下的新世界，除了因为事故造成的人口巨大损失之外，其他的地方倒是并没有与现在的平静乡村有太多的区别。

也就不难想象，这部书的末日并非是由于自然原因造成的，而更多的是归咎于人类社会自身的问题。《X特警》的故事想必大家都是耳熟能详，贵志祐介则是将这个故事继续下去无限制的放大人类与变种人之间的冲突，最终书中的变种人PK能力者将普通人类全部毁灭。人类社会拐进另外的发展阶段。

在新的世界中，作者也仅仅是表现了神栖66町，在茨城县神栖市一角所伸展出的城市，由散布在方圆五十千米内的7个村落组成。整个日本大概由9个各自独立的村落组成，总人口约5到6万人。日本其他的村落是什么情况，作者并没有详细的说，而整个欧亚大陆，整片陆地是什么情况，作者也没有细说。只是在最后留下了余音，主角要联合日本，跨越朝鲜海峡，与大陆上的人类联系。换句话说，在主角费尽辛苦，为读者塑造了一个无与伦比的末日的情况的时候，最终的落脚点仅仅是一个有3000人居住、散布在方圆五十千米内的7个村落。

二

要说设定是不是宏大，不可谓不宏大，因为作者详细地写出了我们现在的世界是如何毁灭的。而当正常世界重建的时候，落脚点就变得无比的局促，局促到即便这些人都死了都无所谓的地步。到出现这种矛盾之后，越是反复的提及设定的精妙与巧妙，就越是实在讽刺作者的无能与懒惰。没有能力为整个世界构造出千姿百态的可能形态，或者没有意愿为各个不同的地区设计不同的历史。

落脚点的促狭并不意味着作品的失败与偏颇，恰恰相反，很多的科幻作品正是通过一个个的小的群体，单独的个人去反映科技科幻带来的痛苦。《高堡里的男人》没有去写欧亚大陆沦陷区人民的生活；《美丽新世界》也光是英国那一片儿的事情，《守望者》也刻画了美国超级英雄的心路历程。至于中东和中亚，则是永远被忽视的地方。

但是这些小说，在集中刻画主要的人物和情节的时候，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却是并没有被“战争迷雾”所笼罩，依然成为背景若隐若现，为要被突出的主要情节提供铺垫与支持。

《来自新世界》里面空间与时间的不对等。时间上已经是过去了一千年，在这千年里面发生的事情，作者惜墨如金，光是提到了日本本岛的事情，而对于其他地区只字不提。这种时空的失衡，是造成这本书阅读体验很糟糕的主要症结。而之所以没有能够描写其他重要地区的末世情景，依我来看，最大的原因在于作者叙事角度的选择。

三

对于这篇文章，很多的评论都提到本书的前半部分就是一本轻小说，是主角“我”（早季）和伙伴们的冒险故事。当然，前半部分倒是埋下了很多伏笔，总体来看还是相得益彰。但是单纯就前半部分本身的文字来看，说是“少年冒险小说”丝毫不失精确，即便说成是异空间的“罗杰哈尔”都不过分。

回到第二部分最后说到的，因为是第一人称，而且不是全知式的第一人称。文本中所能够呈现的信息就极为有限，甚至大多数的消息必须从一台“图书馆机器”中死板的得知，就像是在书中，作者为我们查询谷歌一样。事实上，人物在书本中正是这么做的。

这种叙事手法是不是好，脱离了具体的文本来谈，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是用在推理小说上，会展现相当不错的效果。而也必须承认，即便是本文中，当人们随着早季的探寻，逐渐发现神栖66町的秘密的时候，也会有这种得知真相后的愉悦。但是，这种快感，完全无法抵消掉作者在设定与展现之间失衡的发挥。

四

因为落脚点很小，就不可避免的事无巨细的展现神栖66町发展的方方面面。小町也许与其他不同的地方，在于为每个人植入了愧死机构，以使得具有超能力“咒力”的人不要自相残杀。同时，限于人口的数量，就不得不驱使另外一种智慧生物作为奴隶为超能力者服务。而实际上，奴隶生物实际上就是普通人与鼹鼠基因混合的产物。而故事后半部的主要剧情，就是奴隶崛起。至于轻小说的前半部的剧情，实际上就是一部《大逃杀》，表达了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迫害。

在这里就有很多让人不明所以的事情。神栖66町差不多有两百年的和平时期，但是在书中事件发生的时候，仅仅三千人左右。毫无疑问的是，这个村子本身是在衰落的，这并不是来自外力的压迫所造成的，而是作者没有写出的基于其内在某种原因所造成的——很有可能就是对新生儿筛选的结果。如果一个村子的人口已经如此衰落，还因为极小概率的基因变异就采取极端的措施，简直莫名其妙。而在后半部分，当主人公变成成年人，甚至是小町接下来的主要管理者的时候，对于童年的事情依然是一知半解，这种设定就是不可理喻。完全就是割裂了成年人与未成年人的任何纽带。在出场的时候是未成年人，就永远无法成长，永远无法融入真正成年人的世界，人物的设定和环境是静止的。前后两部断崖式的剧情，就在这个地方分裂了。

五

有一类书，就像是路边摊一样，用的食材很糟糕，就只能用各种激烈的滋味去烹饪。往往吃起来也是感觉不错。

但是《来自新世界》确实恰恰相反。好不容易得到了上好的新鲜食材，但是烹饪的时候却是改不掉高油高盐、多加味精多加辣的坏习惯，做出了这么一盘不伦不类的菜肴。要说不好吃，可食材本身的质地就摆在那，确实值得反复回味；可这个手艺，真的是太套路了。

也许，《来自新世界》需要一个新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