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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唯一的罪就是出生在错的时间和错的地点。”
这句话是2016年《图灵法案》颁布时,一位垂暮老人,在回首自己一生遭遇时的总结。他是一名同性恋者。
不到100年前,英国将6.5万名同性恋或双性恋男子定罪为“严重猥亵”,整个世界都在为他们究竟是精神疾病还是生理障碍争议不休。
所谓矫治同性恋的方法更是层出不穷。纳粹国家将10万名同性恋关入集中营,民主国家采取电击,传统社会驱魔念咒,极端父权的国家,实施来自家庭成员的强暴。
2014年10月30日,苹果CEO蒂姆·库克出柜,他说,他为自己是一名同性恋感到自豪。
不到100年前,言语辱骂与道德污蔑,被认为是治疗同性恋的合理手段。
在回顾这100年间“治疗同性恋”的方法时,我们能明确看到,当一个社会想要排除异己的时候,将会做到何种程度。
最普遍的疗法是激素治疗。
一些研究人员认为,同性恋的病因是激素异常。当时人们想当然地觉得,男同性恋是因为雄激素分泌不足,女同性恋是因为雄激素过多(已被1984年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证伪)。
所以给成年同性恋注入激素就没问题了。而给胎儿的生存环境进行激素刺激,举一反三想必有“预防同性恋”的效果。
最有名的病人,就是计算机之父阿兰图灵。
他接受了跟纳粹集中营犯了同性恋罪的人差不多的疗法。医生给他注射雌激素(已烯雌酚),希望他对同性失去性冲动,这其实等同于今天的化学阉割。
图灵的身体开始变得女性化,胸部发育并最终性无能。40岁出头,他用氰化物自杀了。
雌激素疗法效果甚微,于是尤金·施泰纳赫使用手术移植的方法来“治疗”同性恋。既然男同是缺雄激素,那就给他移植个睾丸。
1916年,他阉割了一个同性恋,并给他移植了一个尸体的睾丸,类似的事情他还做了很多。
鉴于刚死掉的异性恋男性并不是随处都有,有的人被移植的是黑猩猩的睾丸。
人体自然的免疫排斥反应,使得他的“努力”宣告失败。
也许问题不是出在激素上?也许同性恋是心理障碍吧。比如童年的时候受过不良刺激。
巴甫洛夫每次喂狗前,都会摇铃铛,它的狗就会分泌唾液。后来哪怕他没准备食物,单是听到铃铛声,狗狗就会流口水。这是“巴甫洛夫的狗”。
于是在行为主义盛行的年代,相关疗法也被良好应用于同性恋身上了。
于是,电击治疗登场。
方法就是脱掉裤子,将同性恋绑起来,然后强迫他看男男小视频或静态图片。如果他有生理反应,那就照着他的头部狠狠电那么一下。
一项解密资料,讲述了50年代英国同性恋的治疗遭遇,这项治疗得到了当时政府的支持。
男子被工作人员展示一组男性的照片,他必须将其迅速切换掉,否则就会遭遇电击。
有些人不能忍受电击,觉得化学阉割反而来的更好一些。
然而,50年代的工作人员思想进步了,对同性行为的认识更“深刻”了,他们明确告诉病人,身体的阉割并不等同于精神的阉割。
有时候电击被药物阿扑吗啡替代,服用后会导致呕吐与极度恶心。
这种药物的好处显而易见,在观看男男视频的时候,工作人员并不需要“陪护”,只要在放片儿前,对着被治疗者直接来一针就行。等到视频播放完,再开门进来,他的效果就达到了。
电击疗法及其改良的目的,是使患者对同性性行为产生条件反射般的厌恶,乃至每次一看到同性相关事物,就联想起被电击的痛苦。
长此以往,他想必就会厌恶同性恋,厌恶那个曾经离经叛道的自己,“完全康复”。
不过,电击等厌恶疗法实在是令人痛苦,哪怕精神病也是有人权的。
于是有人开始反其道而行之。同性恋的反面是异性恋,厌恶的反面是愉悦——
罗伯特希斯就这样发明了针对同性恋的“愉悦疗法”。
方法就是给同性恋看黄片和美女的照片,然后不断地刺激伏隔核,这是大脑掌管快乐的地方,除了食物和性之外,它还与毒品的快感有关。
年仅24岁的B-19(罗伯特希斯给所有病人都编号管理),是愉悦治疗最典型的代表。
1970年,希斯将电极植入这个年轻人大脑中的九个不同区域,然后从后脑勺弄出根电线接通电源。
希斯准备的异性恋电影,令B-19感到愤怒和冒犯(思潮使然,他完成治疗后的第二年,同性恋就被从美国的精神病名单中剔除了)。但他发现,希斯手上攥着个小开关,每次前者按下那个开关,他就感到超乎想象的愉悦。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B-19每天都接受着这种治疗,他发现自己深深迷恋上了治疗的过程,一切努力后的成就感,家人的陪伴与同性爱侣的抚慰,都比不上医生按下那个小小按钮。
逐渐地,他主动要求自己拿着按钮,自己按。结果几乎失控,3小时内,他就按下了1500次按钮。也就是每分钟8次(他才24岁,不能怪他)。
B-19早已不再拒绝观看异性恋黄片。医生和护士也反复鼓励他,同性恋是污秽不洁、道德败坏、不自然的,他的过去是一片晦暗,他只是被恶魔诱惑了。他还年轻,还可以回到正轨上来。
B-19为了持续获得超越性高潮的快感,主动承认同性恋是一种精神疾病,积极接受了矫治。而且他放弃了自己关于世界的中二想法。
他真正被“精神阉割”了。
后来,为了鼓励他,希斯医生还为他找了个妓女。这似乎不在医生“道德败坏”的定义中。
B-19在“病好后”,反复回味着治疗时被电极刺激伏隔核的快感,为了回忆起当时的感觉,他甚至与一位女性维持了10个月的感情。
所以整个治疗变得如此怪异,后来的B-19,迷恋的究竟是异性本身呢,还是脑中那块小到不能再起眼的东西?
巴甫洛夫的狗想要的难道不是食物,而是自己的口水吗?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反乌托邦,不是被监视的社会,不是贫富差距分化到极致的社会,而是“美丽新世界”。
因为无法逃脱。自由选择的权利失去了根本意义。
在这个世界的设定中,一个人的所有问题都可以通过服用“唆麻”解决,它是一种没有任何副作用,却能让人产生无比快感的药物。
哪怕一个再穷困潦倒的人,也能通过嗑药获得梦想成真的实感。哪怕真正获得了财富与权力,那种快乐,可能还不如直接刺激伏隔核。
1990年,世界卫生组织正式将同性恋从疾病名册中删去。“同性恋不是病,也根本不需要治疗”,这一观点从这一刻起,开始变得深入人心。
而这100年的“同性恋治疗史”,从简单粗暴,到要求精神生理兼顾,再到触及到人类愉悦感的本质,除了细思极恐,再没有任何更恰当的形容。
100年的时间,人们就足够发展到科幻电影描绘的极致。
今天,恐同的人仍然很多。但至少,同性恋群体不会被键盘侠杀死。
恐同,究竟恐的是什么呢?恐的是一个和自己不一样的少数群体。但谁又能知道下一个被针对的少数群体,不会是自己?
尊重与包容,永远任重道远。
而凝视深渊,终会被深渊吞噬。
资料参考:https://www.bbc.com/future/article/20180502-the-surprising-benefits-of-electroshock-therapy-or-ect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44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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