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康夫今年78岁了。
他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面容消瘦而眼神清亮;说起话来不急不躁,条理清晰。
他是一名退休教师,如今在家中以务农为生。
他曾教过村中的一大半人,却极少与村里人往来。
因为,他的身份是“强奸犯”。
来源:凤凰网
1959年,刚初中毕业的汪康夫被分配到了江西省莲花县琴水小学教语文。
这个爱好文学、讲课生动有趣的小伙子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喜爱。
五年后,他担任了四年级一班的班主任。
"那是全校最优秀的班级,流动红旗长期挂在教室里。"
当时,年轻的他与学生们打成一片,课余时常带学生们去游泳、上山砍竹子。
后来,这些事都成了他“性侵”的证据。
来源:潇湘晨报
1966年5月16日,汪康夫正像往常一样给学生们上课。
突然,社教组组长与几个公安人员将他从课堂上带走了。
这一带走,他就没能再回去。
不久,他就被指控涉嫌强奸2名、猥亵10名女学生。
没有痕迹检验,没有受害人口供,仅凭三份工作组撰写的调查报告,
10年牢狱之灾从天而降。
汪康夫拒不认罪,并向法院提起了上诉,但结果并没有任何改变。
他的人生就此毁灭。
1976年,在十年劳改生活后,汪康夫出狱了。此时他已经34岁。
在最看重名誉的乡村中,他毫无疑问已经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当年他教过的孩子们大都已成家立业,过上了普通而幸福的生活,而他还是孤身一人。
被释放后,汪康夫第一时间向两位被“强奸”的女学生写信询问,
结果,二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一人说:“接到你的来信,我感到非常奇怪,我以为你调去别地教书了。”
另一个说:“如果说你是强奸了我而受刑,这是冤枉,冤枉,大冤枉。”
“服完十年徒刑,被害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害人”。
她们表示愿意在重审时出庭作证。
汪康夫将信件交给法院请求查证,却落得了“串通证人”的罪名。
多年后,当记者再次找到“受害”女生,询问实情时,
除一人去世,一人未联系到外,其余十人均否认曾被猥亵或强奸。
更有人透露,是其他老师以不让毕业相要挟,逼12岁的她们按手印签字。
回到1979年。
在老同学的帮助下,汪康夫在老家小学成为了一名代课老师。
在讲台上,他仍是一位受欢迎的好老师。
下了讲台,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再也不敢多跟同学们说一句话,特别是女同学。
“强奸犯”三个大字让他抬不起头来,
他“不敢外出,每次下地,都是用一顶大草帽遮住脸,也不敢和村民们说话。”
汪康夫与妻子
曾经的学生这样描述汪康夫的状态:
“在村里面讲句话,邻居说,你想想你是什么身份?人家一句话,你就不敢说了。”
1978年至今,42年间,汪康夫从未停止申诉。
为了能在自己思维最清晰的时候写申诉信,他每天两三点就起床,坐在书桌前字斟句酌。
儿女多次劝他,“你已经写得很好了”,可他还是每日照旧如此。
他总觉得写得不够,道不尽自己的冤屈。
这里改一个词,那里改一句话,也许就能打动别人,也许就能还自己清白。
他不愿放过这种可能性。
汪康夫的女儿回忆,幼时曾多次半夜醒来,看到父亲仍在桌前写信,屋里满是呛人的烟味。
寄出的无数封申诉信石沉大海,堆在桌角的材料已近半米高。
寄申诉信、复印材料、前往各地的路费,已经花了几十万元。
他没能攒下任何积蓄。
因为这种案底,他无法成为民办或公办老师。在退休后,他没有任何退休金。
他的儿女也因此受到牵连,只上了初中、职高便辍学;
只有最小的女儿上了大学,还是靠哥哥姐姐供养。
他当代课老师30块的月薪与微薄的务农收入,根本无力供养孩子,也无法好好培养孩子。
1978年、1987年、1999年、2004年他曾四次申诉,都因证实材料不足等原因被驳回。
直到2016年,媒体曝光,才终于引起了关注。
可直到现在,汪康夫的身份依然是“强奸犯”。
2020年5月,江西省检察院受理了申诉。
2020年7月,以调取不到案卷为由,审查中止。
今年8月26日,汪康夫接到了一通电话。
刚听到那头说“我是江西省检察院”,他立马就红了眼眶。
他以为,这可能会是他等了42年的那通电话。
然而,对方说,负责调案卷的人在医院住院,暂时仍无法拿到案卷。
汪康夫忍不住问了一句:“要等多久啊。”
对方说:“你不要老是在这边一直催我们,这个时间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听到这句话,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
汪康夫78岁了,他已经伸冤了整整42年。
有多少人能坚持42年?
不是身已死,就是心已绝。
许多当年办案的公职人员都已经去世,
他也患上了心脏病,胃出血等多种疾病,常年吃药,无法出远门。
16年接受采访时,他已经替自己和妻子买好了棺木。
他还等得起吗?
他说:
“驳回申诉就继续喊,
喊到快断气了就没办法了。
但是现在我还能说话的时候,
叫我不说,我做不到。”
提起案子,他的发妻只是默默落泪:
“不知道上辈子害了谁,这辈子被人害成这样。”
他给记者看了他开始申诉以来的日记。
"1984年8月7日,今日又到莲花法院。
工作人员说,我的申诉已列为重点复查,已抽出专人做复查工作。
早餐后,在招待所餐厅遇到初中同学,他现已是县教研室的教研员。
我向他谈了自己的蒙冤之恨,他表示同情。
他们都春风得意,而我,恨,恨,恨。”
他的人生曾拥有无限可能,但从24岁那年起,便一直被困在了一件事里:
为自己伸冤。
汪康夫与妻子在门口做饭 来源:凤凰网
54年,从未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有罪,
而他却耗费一辈子去证明自己无罪。
不禁想起《十二公民》里的经典台词:
“你这万分之一的错误,对一个当事人来说就是百分之百的灾难。”
只要一天没有澄清事实,
就永远有人相信“他做了”。
迟到十五分钟就算旷课,
迟到的正义还算正义吗?
这种迟到不单给了恶人作恶的机会,
更是会让人痛不欲生。
大好年华永远无法偿还,人生不能重来。
在他人看来,
这或许只是一件陈年旧案,
但于汪康夫而言,
这是用尽一生都难以平复的冤屈。
他说,我活了78岁,却只做了24年人。
“十年徒刑,罪不在我。
这就是我一生的总结。”
几年前,有人曾问他是否想获得国家赔偿,
他说:“我只想体面清白地离开。我不想让我的子孙,有一个强奸犯的祖先。”
我们不能只是旁观、同情,
我们应该行动起来。
点亮在看、转发,让更多人看到,
在这位老人还活着的时候,
让世界还他一个清白。
参考资料:
1.潇湘晨报:54年后女同学为老师作证否认被强奸
2.搜狐新闻:乡村教师被控强奸学生 50年后“被强奸”学生帮其翻案
3.凤凰网视频:78岁教师被判强奸伸冤54年
听汪康夫亲口讲述自己这些年受的冤屈,
真的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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