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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咏梁摄影作品:蜃市山水
本篇正文开始之前,先从我很喜欢的中国当代摄影师杨咏梁说起:他将中国当代城市影像作为素材,拼贴出中国传统的山水画意——在他的摄影作品中,城市局部构成(伪装成)山水整体,我想,在飞速城市化与城乡格局巨变之时,这真称得上用摄影进行的哲思与批判。
△ 杨咏梁摄影作品:蜃市山水(局部)
而他所使用的这些城市影像素材里,因为城市的拆建更新,必然包含了不少建筑的废墟,它们无比自然地熔融在杨咏梁的作品里。这是【废墟】第一次对我产生了触动,之后我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废墟】,这也才有了此次的分析写作可能。
本篇将在近期最新鲜的几个建筑改造项目中:
思考当建筑成为废墟之后该如何?
以及探寻“废墟建筑”是否也是当下建筑实践的一种可能呢?
01.问题出现
从废墟的改造到改造成废墟
建筑终将成为废墟。
问题在于,什么时候我们认为【建筑】已经成为一个【废墟】了呢?也许我们印象里的废墟是如这样历史建筑遗迹的余晖:
△ 希腊雅典:卫城遗迹
也许是中国城市里(或任何地方)你一定见到过的拆迁工地现场:
△ 某不知名拆迁工地现场
又或者是根本来不及建成就被停工废止的烂尾楼:
△ 海南自贸港某地产楼盘烂尾楼
它们的破、旧、荒、野状态或各不相同,但共同点在于它们都丧失了(或根本不具备)原有的使用功能。它们要么“不能用”了,比如卫城的古迹废墟,残垣断壁已不能再祭祀雅典娜;它们要么“没有用”了,比如被拆迁的旧厂房,是随被淘汰的旧产业而一并淘汰的殉葬品——失去使用功能且丧失使用价值,这就是【废墟】中“废”的本意。
它们的宿命除了继续“废”下去之外,不是被拆除就是被改造。
而有意思的是,近期冒出来的几个项目好像改变了【废墟】一如既往的“颓态”,【废墟感】变成了改造过程中反而被建筑师着重表达、呈现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呢?
△ Herzog & de Meuron:优衣库东京旗舰店
赫尔佐格&德梅隆在东京银座街区对Marronnier Gate内优衣库旗舰店的店面改造,拆除了墙与楼板,暴露RC的结构框架。改造的结果其实谈不上【废墟感】,因为原有框架呈现出的理性秩序与结构施工的精致已算得上优雅,但在东京顶级购物街区内的旗舰店采取【拆】的设计策略,而非照常规做一个华丽的外包装,这本书就表达了一种对建筑内部结构本体的尊重。
而【废墟感】很大程度上就建立在这种内部结构被暴露后产生的特殊美。
△ MVRDV:台南河乐广场
对【废墟】更为直白的表达出现在MVRDV今年在台南做的一个城市更新设计中,场地原有的建于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城商场因为区域活力散尽被拆除,MVRDV的建筑师们循环利用了拆除的建材,将“废材”刷白后重新进场,转而变为一个颇具表现力和戏剧性的场所——它们在城市中并不突兀碍眼,随着场地被改造为有绿植、有活水的“河乐广场”,【废墟】的形象开始以城市历史证物的姿态变得亲切。
因此【废墟】其实也可以成为当代城市环境中拥有独特城市属性的景观物。
△ 台南河乐广场:作为城市景观物的废墟
02.案例解说
颇具代表性的三个“废墟”项目
问题出现之后,我于是继续留心观察可能带有【废墟感】的项目,想要弄清这种将建筑“改造成废墟”的行为是否还有案例。好巧不巧,就在今年,陆续发布的几个国内建筑师的作品不仅带有【废墟感】,而且废墟感还很浓。
我选取了三个项目作为典型:
① 大舍:边园
△ 大舍:边园
② 趣城工作室:桥头废墟花园
△ 趣城工作室:桥头废墟花园
③ 佚人营造:桂园新村社区改造
△ 佚人营造:桂园新村社区改造
我想,在中国快速城市化的进程中,城市内部土地资源被消耗殆尽,如果还需要建设:要么扩大城市范围侵吞郊区和农村,要么就需要对老城进行更新——而城市的无边际扩大注定带来复杂的城乡问题,旧城更新务必要开展。那么旧城更新的策略问题就也是当代中国建筑师务必要面对的问题了。
这就不奇怪为何独立于像赫尔佐格&德梅隆及MVRDV这样的国际事务所之外,中国的独立建筑师们也将【废墟】纳入自己的设计研究之中(像佚人营造的主持建筑师王灏老师通过“废墟三部曲”作品将【废墟】已经作为一个议题提出来),因为【废墟】与【建筑】在当下中国已经不在一个“风潮”或说“手法”的层面,而是一个切实需要找到出路的“当务之急”。
案例①:边园
一、原状
上海杨树浦滨江段,原有大量的工业厂区沿江布置,如今多半废止,杨树浦诸厂区的公共空间更新近来是上海城市建设的热区。而大舍的边园所在一个原为煤气厂的煤炭卸载码头。
码头上既存一道长约90米高约4米的混凝土墙,原有建设功能为防止堆置在码头上的煤炭滑落入水中。如今这一功能丧失后,挡煤墙与后方防汛墙之间的隙地积土落籽,生出大树,与两道墙一起构成了一个“后天”的荒园。
△ 边园:两道墙之间的隙地
二、减法
大舍的主持建筑师柳亦春对这道混凝土挡煤墙如何促生出边园的设计是这么说的:“这堵墙好像一个建筑的基础,上面又生长出新的架构,新的屋顶。”[1]
在执行他所说的“生长”加法之前,首先对这堵墙进行了“开洞”和“裁切”的操作,开洞是为了透景,而裁切是为了给后续的加法提供一个合适的附着点。
△ 边园:开洞和裁切墙体的减法
三、加法
按照造园的讲究,一道墙只能进行“隔物”和“屏俗”,边园本身需要构建一个供人游览的路径,所以在墙临江的一面架起了一个轻钢游廊,随游廊行至尽头,一转弯又可以下梯步走到墙的背面完成周游。
边园的结构是简洁而清晰的:架起游廊平台,做好栏杆维护,盖上坡顶。加法加入的结构统一漆成黑色进行区别。
△ 边园:游廊的加法
四、新生
边园就其建筑操作而言,是一个极简单的项目,建筑师的介入是有限的,并且清楚地让我们看见:什么是既存的废墟,什么是在废墟原状上的新生。
这一点为什么重要?其实和赫尔佐格&德梅隆之于优衣库旗舰店项目中的道理一样,体现出的是对【废墟既存】的尊重态度:尊重首先建立在懂得欣赏废墟独特的美感,进而才能通过采取合适的建筑手段进行施行。
△ 边园:整体场地关系
案例②:桥头废墟花园
一、原状
项目位于深圳市宝安区桥头村,说来有趣,这一个“村”已经有地铁线通到这里——足见深圳城市发展之迅猛。周边原本集中规划为厂区,而如今已经急切地等待被更新作它用。
原建筑为一栋两层高的工业厂房,建于上世纪80年代初,约在五年前被废弃,遂成为一个废墟一直空置。
△ 桥头废墟花园:厂房原状
改造的问题是一个与项目“过去”不可脱节的问题,虽然无法具体掌握项目厂房原初的功用布置,但依两层楼层高的区别推断厂房为标准的“下层生产、上层办公”的布局。
更重要的是对厂房结构的拆解分析,如前文所述:【废墟】的共性特点在于原来【使用功能】的丧失,但是它们的【物质存在】保留了下来,建筑师就要顺势利用这保留下来的“存在”。
怎么拆解分析呢?分为两步:1.去皮露骨;2.拆骨。
二、减法
建筑师除保留了两部楼梯间,及楼梯间周边的几块楼板作为观景平台外,拆除了原厂房所有的墙和楼板,将内部的RC框架完全暴露。
△ 桥头废墟花园:拆除施工现场
第二步则是对前期暴拆过程中保留下来的两个楼梯间进行局部拆除,这个过程在建筑师的自述中变得很有玩味:“就像是石头雕刻法一样。”[2]拆除(雕刻)剩余的部分就是建筑师的艺术表达。
△ 桥头废墟花园:楼梯间的雕塑造型
三、加法
将厂房“减法运算”为一个框架网格后,要如何利用它呢?桥头废墟花园的项目定位是作为2019深双展(UABB)的桥头分展场的展场空间,展览之后即成为当地居民的休闲场所——所以它本身没有复杂的功能负担。
网架因此就真正成为一个供观赏的展架,建筑师在网架上随机“填空”置入花圃,上种竹子成为一个空中花园。
△ 桥头废墟花园:空中花圃
到这一步,桥头废墟花园的形态已经基本确定:局部保留的楼梯间构筑与局部置入网架中的空中花圃形成了供静观的【废墟建筑】——这不正是大多数作为古迹被保护起来的废墟的存在状态吗?
但这还不是本案中加法的全部,楼梯间的保留其实就隐含了对这个建筑游览的可能,如果说以上改造操作都是“静态改造”的话,那对观景动线的设置就是“动态改造”的部分了。
△ 桥头废墟花园:可游览的观景平台
四、新生
厂房身份下的建筑,将框架结构作为支撑建筑功能使用的“里子”;转型为花园的建筑,将框架结构作为表现结构理性美感的“面子”。
再将建筑放归场地之中,我们可以看到另一重有趣的对比——原本并排对置的两栋厂房,一栋被介入改造而另一栋被原状保留。本案建筑师提出了一个【增强废墟】的概念:将不完全废墟空间进一步增强,使之成为真正的废墟。[2]我想,对比也不失为一种【增强废墟】的手段,在一片全新的城市里的孑立废墟反而会成为最突出的城市意象。
△ 桥头废墟花园:整体场地关系
案例③:桂园新村社区改造
一、原状
位于绍兴市越城区的桂园新村社区有着典型的“新村风貌”:整齐划一的板式单元住宅,依据规范的南北朝向、日照间距要求设计建设。
改造对象位于新村的“统一”包围之下,是一座相对造型独特的两层平房,建于上世纪80年代,曾作一家国营纺织公司的职工宿舍。
△ 桂园新村社区改造:平房外观及周边原状
平房据楼梯间凸出部的外观特点,推理其原来应该是划分为四个独立居住单元,但整体的建筑形态因为长宽比巨大,而仍应当作一个条形空间来分析。
宿舍内每户的标准面积在60平米左右,二室一厅布局,靠北部平面由厨房卫生间及一个小厅构成,一户型南部两个卧室。[3]
平房为砖混结构,所以内部呈现承重砖墙与混凝土框架并置的状态,二层与一层采取完全一致的结构方案,我们先对其进行一个简单梳理:
墙板关系依一道沿长轴方向的长走廊展开,在短轴方向上进行隔断。
梁柱关系则首先形成一榀榀屋架,然后同样依长轴方向平行布置。
在此结构下,两层平房内部几乎没有产生有特点的空间,因为外观上的条形空间其实在内部被墙板区隔分化为一个个均质的小居住单位。
△ 桂园新村社区改造:原状内部空间
二、加法
根据本案建筑师王灏老师的自述和我主观对本案的阅读,后加的“水渠系统”是最为突出的方案特征,也是最大程度上改变了原有废墟气质的落笔。另外的两处加法则体现在:1.屋顶木屋;2.竹丝排门与木构展廊。[3]
△ 桂园新村社区改造:屋顶木屋
△ 桂园新村社区改造:木构展廊
竹丝排门和木构展廊都是用绍兴地方工艺对建筑装修阶段施行的加法,可见刊于时代建筑上的《废墟与水系:一种新的“新陈代谢”主义》一文,在此不加赘述。而“水渠系统”由屋顶串联建筑前后院落,用水流参与调度,使原本因新村单体造型、规划布局单调而产生的枯燥感消除,是不可略写的灵润生动一笔。
△ 桂园新村社区改造:水渠系统
三、减法
第一步减法作用于竖向。打通建筑内三部分空间:1.拆除居中两部楼梯并贯穿所有楼板形成天井;2.在建筑南部居中位置打开一个开敞中庭;3.将保留的两部楼梯直通到屋顶。
中庭的开敞,首先在屋顶开洞,随后依此向下拆除楼板、横梁,由于此过程中没有拆除墙壁,所以中庭仍具有被围合之感,这是最受中国传统空间感知欢迎的庭园氛围。
△ 桂园新村社区改造:开敞中庭
竖向减法产生的三部分新空间除中庭的开敞姿态外,楼梯间改天井形成了迷人的天光下撒,而端部楼梯上通屋顶使得屋顶景致也能为人共享用。
△ 桂园新村社区改造:楼梯间改造天井
第二步减法作用于横向。原有建筑南部存在一个沿长轴贯通的外部走廊阳台,相对于建筑内部空间的隔断,这个长阳台给了建筑师灵感——内部空间也需要进行横向贯通。
建筑一层的横向贯通具有功能上的意义:产生了一个可供布展的长展廊空间。
建筑二层的横向贯通主要目的是面向中庭:形成中庭两侧视野对望的同时,充分利用中庭的开敞态为室内引入穿堂风。
△ 桂园新村社区改造:二层开洞贯通后的视野对望
第三步减法将视野跳到建筑之外,着手改造的是原来配套平房的车库。作为一个独立附件,通过水系达成了与主体建筑的关联,而其本身身处庭园之中,又拥有小巧宜人的尺度,建筑师用凿壁开洞的方式意图营造一个四面进水进光的“轩”类空间。[3]
△ 桂园新村社区改造:车库改造
改造完主体建筑和北部的小车库后,还有南部的狭长院落需要处理。最后一步减法就落在长长的阳台走廊上,前些步减法都是以“贯通”为目的,这最后一步减法却来了个“打断”:将长阳台在中部一切为二,分别设置两部楼梯可上下。
其实目的还是为了将一个内部封闭的单调阳台走廊连通外部庭园,从多种建筑步行可能中激发出趣味。
△ 桂园新村社区改造:阳台走廊改造
四、新生
与前两则案例相比,桂园新村社区改造中的手法要丰富很多,分析变得复杂繁琐的同时也使得建筑的可读性大大提升。
这里尚未深入到建材的实际选择与使用,也没有涉及改造现场的施工操作,仅仅是空间层面的推导,而【废墟】之成为【废墟】,其自赋属性往往是更为多样的。上世纪集体主义时期建成的一批建筑在今天被我们认为单调无趣,但在本案中恰恰是由于其整齐划一的秩序属性,在成为废墟后才能被建筑师用打破秩序的方式重新激活。
【废墟】的价值作为纯粹欣赏对象,具有其本体性的美,所谓【废墟感】这一方面是属于时间的美。
而在介入对【废墟】的改造实践时,则应该自觉将其置于更为宏观的社会历史前提之下进行理解:它的【前身】是如何诞生的,它的【后世】又将有哪些可能?这种理解才能达到对【废墟】更新可持续性的负责。
△ 桂园新村社区改造:整体场地关系
03.衍生思考
重新识别废墟
三个解说案例加上赫尔佐格&德梅隆及MVRDV的改造实践,只能算我观察到的当下【废墟建筑】的局部个案,而对“老房子”的改造更是自古就有的建筑行为,事实上在一些以古迹著称的城市如欧洲的罗马、威尼斯、日本的京都(特别是它们的老城),【改造】才是当地的建筑实践常态,完全的【新建】反而稀少。
△ 卡洛·斯卡帕:威尼斯奎利尼基金会改造
因此【废墟】对建筑师而言不应该是一个新鲜甚至陌生的东西,而近些年完成的【废墟改造】其新意在于改造对象从古建筑、近代建筑转为现当代建筑——这是建筑新陈代谢的必然,如上文案例②及案例③都建于上世纪80年代,照普通房屋、构筑物设计使用年限50年计算,它们都属于“早退”。但是城市更新代谢的速度是没有国标规范的,当产业迭代、居住升级发生,承载它们的物质实体——建筑,就势必也会被淘汰,但正因为建筑的造物属性,在被淘汰后它们的状态就变成“地理意义上的存在和社会意义上的抹杀”,这或许也是当下普遍的现当代建筑废墟的状态。
它们既无法享受古迹遗产保护的待遇,也无法拥有继续参与社会生产的资格;它们在城市化进程中被快速、大批量地建设起来,又在新的城市发展时期被就地免职,它们的身份很难获得人们的尊重,【废墟】的称呼只带给它们破烂与城市伤痕的标签。
△ 筑境设计:北京首钢三高炉博物馆
但是我们应该开始重新识别这些仅仅被遗弃不久的【废墟】:【工业遗迹】的概念已经被人们认可,并在被开放性地接纳入城市景观之中、被审慎地介入保护和改造实践。而像桂园新村社区改造这样的案例,是否也在暗示某一天会出现所谓的【新村遗迹】呢?
不光是概念,它们的价值在持续的【新建】过程中也应该同步被重新识别:【废墟】以它们当下的非日常性状态见证了我们过往的日常性生活,我们从感性上应像对待记忆一般予以尊重。而从理性生产的角度,【废墟建筑】策略无一不是建筑师面对低造价的创造性策略,虽说其新生结果仍有待观察——即便失败,最终难免于被拆除,我们也可以“亲切地将它归入土中。”
在纷扰陆离的当代城市中给它们和我们一个“此心安处”。
△ 深圳城中村:它们将如何?
附录案例图纸:
大舍:边园
△ 区位图 大舍建筑设计事务所
△ 一层平面图 大舍建筑设计事务所
△ 二层平面图 大舍建筑设计事务所
△ 南立面图 大舍建筑设计事务所
△ 北立面图 大舍建筑设计事务所
△ 剖面图 大舍建筑设计事务所
趣城工作室:桥头废墟花园
△ 区位图 趣城工作室
△ 平面图 趣城工作室
△ 立面图 趣城工作室
佚人营造:桂园新村社区改造
△ 总平面图 佚人营造
△ 一层平面图 佚人营造
△ 二层平面图 佚人营造
△ 剖面图 佚人营造
参考文献:
[1]张宇星.废墟的四重态——大舍新作“边园”述评[J].建筑学报,2020(6):52-57.
[2] ADCNews 建日筑闻. 深圳桥头废墟花园 / 趣城工作室
[3] 王灏.废墟与水系 一种新的“新陈代谢”主义[J].时代建筑,2018(6):67-75.
图片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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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一只建筑精】的言西早撰写,版权归【一只建筑精】所有。以上文字仅代表作者自身理解与观点,如有雷同,那说明我们都是善于发现和思考的好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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