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恶人

国庆最火综艺《演员请就位》，尔冬升在线发飙。

不能算发飙。就是导演接连目睹两场十级车祸的表演，吓到了，窒息了，口吐真言。

一场是陈宥维演夜华，尔冬升点评，“尴尬，可笑，像嚼口香糖，连控制五官的技巧都不知道。应该上进修班找老师帮忙。”

另一场是张大大演《我和我的祖国》，尔言尔语好绝，“无语，你好像一个小偷。”

很带感是不是？还有高潮。

在陈宥维这趴，主持人打圆场，看两位年轻演员被打击得焉儿巴巴的，提议难兄难妹抱一抱，相互鼓励。可惜好心干了坏事，惹得陈宥维的粉丝当场不乐意。

粉丝不乐意就休怪尔导要生气。尔导一生气后果很严重。结果遭殃的还不是你们家爱豆？

注意，这条恶循环适用于每一位被粉丝坑死的爱豆。

至于张大大就纯属自讨苦吃。觉得丢面子了企图挽尊，讲自己失眠掉头发的鬼故事。等于出了问题还用卖惨甩锅。这下好了，一甩，正好甩到了尔导的骂点上。

骂，可劲儿骂，骂人的尔冬升帅过年轻时候的自己。

尔冬升好有迷惑性。小名叫“小宝”，多么人畜无害的名字。人缘又巨好。曾经窝在横店两年捣腾出一部电影叫《我是路人甲》。电影不重要，电影宣传吓死人。

两支预告片的旁白找来周迅和黄渤。客串串得人眼花缭乱，麦兆辉、庄文强、吴彦祖、冯德伦、袁咏仪、方中信、林更新等等。舒淇、林青霞和梁朝伟负责写影评。

就这种玩法换周星驰来玩，保守估计，肯出面吆喝站台的，只有两位。徐克和林允。

重点是，香港“恶人”导演名单很长，可从没听说过有“小宝”这么一名号。现在看了节目懂了，不是小宝导演不恶，是小宝导演的恶，没到天下闻名的程度。

你敢想，换杜琪峰来录这档节目的话，张大大会被虐成什么样吗？

这好像是导演圈的生态环境。基本挖不出一位成天泡片场，还泡得喜笑颜开，从不擦枪走火的导演。主要这项工种自带三分自虐四分暴躁七分焦虑。这也是艺术家的宿命。

当一个人的生活甚至生命，一旦与艺术沾染上了关系，夸张点说，跟瘾君子区别不大。都注定过不成岁月静好的样子。因为艺术仰仗的是才华和灵感。

两件宝物，都有保质期，都绝非付出努力就有收获。它们善变，难控，且容易被时间冲淡稀释。“江郎才尽”这个词，对所有艺术创作者来说，几乎等同被判死刑。

然后还要碰上张大大这样的，演戏如同砸场的演员。抛开演员还有资金，场地，周期，服道化，等等等等。有时候，这些事无巨细又要命的每一环，跟灵感跟才华一样不可控。

陈凯歌看着脾气好吧？多无聊无趣的一段戏，落他嘴里，总能砸吧出一丝韵味。书香门第出身，怎么调动词汇描述场景，陈导很会。他属于旧时教书先生那范儿。

像陈宥维那段，活活把尔冬升看得摇头叹气的表演，陈凯歌式的话术是这样，“宥维你很紧张。而你的角色人物其实很软弱。如果你能借力把软弱演好了，也很有趣。”

如同兵荒马乱时一把抓到了救命稻草，陈宥维红了眼眶。

但别急着感动哦，怎么说也是狮子座导演哦。2011年，陈凯歌拍《搜索》。在拍摄的大多数时候，全员嘻嘻哈哈，尤其男女主演，笑中还带着爱。

有段花絮是，高圆圆站在马路边放空，赵又廷偷拍她，边拍边笑，“傻瓜，她什么都不知道。”但也有的花絮是，陈凯歌拍王珞丹，效果不佳，他闷闷只说了一句：“她怎么演的，叫她自己来看。”

不怕恶人干坏事，就怕好人真生气。那一刻空气都结出冰了。

更不要说结冰后把冰块砸你脸上。也是《搜索》，一个道具不入眼，陈凯歌炸了，“你们一塌糊涂！”食指不停往道具人员面前戳戳戳。

越说越戳越上头，最后整个龇牙咧嘴怒不可遏。

教书先生的话术，全崩。可那也是陈凯歌啊，气得掐人中也蹦不出一个脏字。被《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那般羞辱，陈导说出口的，最过火的也才“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赵薇也不骂脏。她的发火方式非常克制，一如点评演技，乍听温温柔柔细听冷冷冰冰。像去年，也是这档综艺，四位导演参与导戏评选。赵薇对现场工作人员不满到极点。

一个是摄影。歪过头说，“太差了，跟喝醉似的。”

一个是调度。耳机啪地扔桌子上大喊，“停！”

但赵薇的厉害就在于，再生气，一面对当事人，什么气话都烟消云散。你应该这样不是那样，平心静气，像什么都没发生。可谁知道呢，综艺节目的片场，终究不是片场。

陈坤可是写到书里的，和这位大学同学拍《画皮》，没少拍桌子瞪眼。那时候赵薇还没做导演。另一位女导演许鞍华，能想象吗，许鞍华都发火耶。这事是刘德华讲的。

原话这么说，“以Ann为主线可以拍一部电影。她是女性嘛，如果不凶一点，很难在片场立足”，又找补回来，“现在收敛了。”所以收敛前的电影是一部枪战片吗？

香港导演骂人，现场真像枪战片来的。谁呢，杜琪峰。还是证人刘德华，他形容杜琪峰骂人，“删掉脏话后就四个字，‘演得不好’。”还有两段铁一般的证据。

拍《三人行》，杜导骂摄影，全程哔哔不断。

骂完甩手走掉，留下石化的摄影——以及缩在角落发抖的林雪。

第二段来自纪录片，《无涯：杜琪峰的电影世界》。这世界一打开就是杜导骂人。骂演员，“你在现场就做好现场的事！”骂制片，“反思一下你在做什么！”

制片要解释，反身灭了他。

记住，香港导演很烦解释这件事，你错，你就要立正挨打。哪怕你只是一位开车没注意看后面的司机。司机朋友被杜琪峰骂“你瞎的”，探出一张无辜脸的画面，好笑又心酸。

是啊谁不无辜呢，金像奖不无辜吗？因为郑秀文拍戏十年没捞一个奖，杜琪峰在记者会上发起灵魂拷问，“这金像奖怎么长来的！”把麦递给刘德华，“你说说看。”

刘德华把手一举，“我支持。”是支持导演还是奖项，没说。

就想知道，杜琪峰和钮承泽，港台对决，谁更胜一筹。可能钮承泽会赢。毕竟杜导骂得有理有据，豆导纯属乱咬人。李康宜投诉他是，没站好也要挨骂。

最扯是拍《爱》。豆导想法美好，“我要充满爱，这是很有爱的电影。”一开机还是老样子，骂演员，副导，所有人，包括自己。

严肃讲，骂骂咧咧难以自控的钮承泽像精神出了问题。

可怜了演员。陈意涵挂着眼泪抱怨，“导演好恐怖，我不喝酒就听不懂他讲话。”

演员被导演骂哭，在片场倒也不是新鲜事。赵薇为什么爆发后能压住，因为她被骂哭过——多年前在《少林足球》片场，导演周星驰。这条爆料是吴孟达上“康熙”讲的。一句“我是阿梅”，赵薇NG30多次。

15年后，赵薇宣传《港囧》评价徐峥，“你才是喜剧之王，周星驰跟你没法比。”NG之痛有多深才补得出这一刀。

踩周星驰，在有几年流行成“倒周运动”。但周星驰跟杜琪峰不一样。镜头总有办法拍下杜导张牙舞爪的名场面。星爷没有，星爷的“凶”口口相传成了江湖传说。

参考苑琼丹的说法。她把自己和周星驰的关系比作“小学生见老师，很紧张，压力很大”。但这位老师又从不骂学生，他就是不满意，不喜欢，叫学生一遍遍重来。

“你就觉得，你根本完成不了他的要求。”应该是这种越做越错，错到怀疑人生，不再相信自己的致郁氛围，逼哭了赵薇。可以记恨15年。

但这种NG再来NG再来的拍法，王家卫也擅长。却没听说过梁朝伟张曼玉章子怡要“倒王”这么剑拔弩张。可能梁朝伟靠拖地已经成功发泄了情绪。

真正令梁朝伟都害怕的导演，很难想象，是李安。有次采访，记者让梁朝伟评价三位导演，刘镇伟，王家卫，李安。说刘导，梁朝伟笑好开心。

说王导也开心。

但说到李安，笑容逐渐消失。

好奇是什么样的压力，让梁朝伟拖地喂鸽子都排解不了。可也很难说，是不是优秀的演员需要被懂他的导演逼一逼磨一磨，又能再创辉煌。

反过来看，好导演也注定辛苦。有年金像奖颁最佳导演，陈可辛就给这个职业打了总结，“做导演的，得罪很多人，下一世一定会有报应。”听起来才是好笑又心酸。

编辑 | 耳鸣的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