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火光阴,转瞬便到了寒冬腊月。魔都城里传出了喜讯,魔尊玄烨即将在这一年的春天完婚。
消息一出,都城内便炸开了锅。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明百姓,皆对这位神秘的新娘子充满了好奇,尤其是这新娘子的性别。
而此刻,这位神秘的新娘子正穿着喜庆的红色斗篷立在锦绣园中的一株老红梅前发呆。白净的雪花连片地落在红梅上,在这个无风的冬日显得格外乖巧。
魔族之尊玄烨打着一把油纸伞立在她身侧,陪她赏梅。
“天朗山上就没有这么好的景致,一到冬天,就连前院里那颗歪脖子老树都秃了。”
“正值花期,喜欢便常来看看,反正就在家门口。”
“其实比起红梅,我更喜欢腊梅。家里后院栽了不少,一到冬天,满园飘香。黄灿灿的,不似红梅这般惹眼,却别有一番雅致与古朴。”
玄烨自然知道她指的是娘家的后院,“你若喜欢,待到开春,我让人在此处栽下几株腊梅便是。”
她叹了口气,“眼见着越来越冷,也不知籽陌有没有把屋顶破窗修缮修缮。还有影疾……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草吃……”
“想回去看一看吗?”
洛茵摇了摇头,“不去了,我若出现在神族的地盘上被人撞见,谁都麻烦!现在厷奕那个吃里扒外的混账守着东荒,我也不愿再见到那个人。”
玄烨扯过身后厚实的斗篷把她裹了起来抱在怀里,“但是你想家了……”
洛茵闻言听出了这话里头的酸味,忍着笑在斗篷的遮掩下揽住了他精壮的腰,“凡人不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所以,你在的地方才是家!”
“真的?”
她点头诚恳道:“千真万确!”
玄烨收紧了怀抱,“年关将至,城里会热闹。我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出去被人围观吗?”洛茵笑着又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出去了。人多熙攘,万一被人蹭了下脑门正中间,我可就露馅儿了!”
“自然不会以真容去逛街,我施个术法,没人瞧得出!”
洛茵眼睛亮了亮,“真的可以出去玩吗?”
“可以。只要我在身边,你想去哪儿疯都可以!”
蹭着他的胸膛,洛茵嘻嘻一笑,“之前我来城里找你的时候,在西城混迹过几日,那里有一户烧饼摊,就在客栈前。摊主人不错,他家的肉馅烧饼味道可真是没话说!”
“好!”他宠溺道,“这魔都城里还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是你一直惦记着的?”
洛茵抿着嘴想了一会儿,“反正都不在东城!”她继而控诉道,“东城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太坑人了!魔尊大人,你也不管管!”
“王城根下,自然什么都贵!”
“我问你,为什么烟花柳巷也要开在王城根脚下?你以前有没有去过?”她有些结巴,“那里的那些个……魔女……在大街上,就差把肚兜也给脱了!”
“去过。”玄烨直言不讳,“从前还没打下这江山的时候,经常会去。那时整个魔都城里花街柳巷有数百,后来我觉得这魔族的民风得正正,所以只留了东城这一条,方便管理。”
“找乐子?”洛茵的语气含了不悦,“我不在,你就无法无天,浪得没边了是吧!”
玄衣魔尊愣了愣,这才意识到方才那番话里有不妥之处。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打算正儿八经去同她解释。
玄烨吊着眉毛,故作深沉,“去烟花之地,自然是去找乐子的。”他眼尾扫向她,如愿见到了一脸的酸愤,“有乐子的地方,才方便谈事。”
洛茵皮笑肉不笑道:“谈事?啊哈!在床上谈吗?和勾栏女子谈?”
“是同现在手下的那群人谈。”他拢了拢她的肩膀,“前任魔尊疑心病重,没这个作掩护还当真不能找到个合适的地方密谋大计。”
洛茵睨了他一眼,显然不信他方才那番鬼话,“我看你才是拿议事当个幌子,去花街柳巷找乐子吧!”
玄烨当即并着三根手指指着老天爷发誓,“这具身子之前清不清白我不知道,但我征用后便没糟蹋过!”
洛茵看着他对天发誓,本还挺欣慰,听着听着忽又起了一阵心酸。
“那些事情,还是不愿告诉我吗?”
他默了片刻,“我不想说的事情,你说过你不会来问的。”
“却还是免不了好奇与担心!你自己也说过,有些事情,说出来会好受些。”
“那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得好。”玄烨的声音更低了几分,“我……也不想再想起来。”
说话间,他脚边衣裾处有红色涌动,却呈现了一种极为克制的形态,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禁锢着这一波汹涌的残暴肆虐散开。
目光瞥见这景象,洛茵却只觉胸口被钝器狠狠地捶了一下。虽然在这魔都城里待的时间并不长,可她也知道这曼莎珠华是依着玄烨心境而生。虽然时至今日依旧对那段往事一无所知,但洛茵也已经察觉到那段回忆对于苍暮来说定然痛苦万分。
她再次闯入他的生活是个意外,却绝不是来给他添堵的!
抬头朝他的下颚啃了一口,在那里留下一排齐整的牙印,仿佛已经借此发泄完心中的不满。
“不说便不说罢!”遗憾之意无处觅迹,她随即话锋一转,“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
玄烨笑了,“明日衣官会送些喜服料子和首饰来。你先选好,选完了便带你出王城。”
洛茵兴高采烈了后半日,一直到次日衣官将那些喜服料子和首饰摆在了墨神宫的正殿里,她才觉得今日能出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料子一匹一匹地过她的目,合着配套的首饰,五花八门,还都怪好看的!洛茵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苍暮当了魔尊后,简直可以富甲一方了!
洛茵挑花了眼,一直挑到她那富甲一方的未婚夫婿回来也没挑出个所以然来。
玄衣魔尊对此现状似乎有些讶异,指着成堆的上好锦缎道:“怎么,都不喜欢?”
洛茵把他拉到一边,咬着耳根悄声道:“之前你可没花这么多功夫捣腾!料子都是你自己挑的,喜服款式也是你自己定的,我都没操这个心!”
“那你的意思是,这次也让我帮你选?”
洛茵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她不过是抱怨苍暮用喜服衣料这件事情占了她一整天罢了。
他寻思了一番,果决道:“那为夫便帮你做定夺了,别到时候又说不喜欢!”
这句话就连一旁的衣官听着都脸红,更别提还没过门的洛茵了!
玄烨有意逗她,再次扬声道:“为夫可就拿主意了哦!”
殿内随侍的两个侍女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好落得个眼不见为净!自打这墨神宫凭空冒出了个娘娘后,魔尊的脾性就变得越来越叫人瘆得慌了!也不知这位娘娘是不是妖族派来的奸细,用来迷惑魔尊的!二人复又偷偷摸摸地看了她几眼,觉得有些纳闷。这姿色瞧着也不是那么出众,就算是妖族派来的,难道他们不该索性派个美艳绝伦的?这位新娘娘到底是哪里来的本事竟能让性情冷淡的魔尊着了魔!
迎着一屋子侍从怪异的目光,洛茵垂头丧气道:“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玄烨魔尊不以为意,目光在那一摞摞布料间流连,“你我夫妻已成事实,有什么可臊的!”
如果可以,这一屋子的人大约听完这句话就都跑得没影了。这样的魔尊,他们可适应不来!
调戏了一轮过后,玄烨心满意足,这才良心发现地屏退左右,关上房门继续调戏自己的媳妇。
“夫人,今日这料子没选成,明天我们还得继续。看来出王城这件事情得容后再议了!”
四下无人之时,洛茵仙君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她随即以牙还牙开始对魔尊大人动手动脚。纤白的手在他的胸口摩挲了一阵,洛茵贴了上去,却又在离他薄唇方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湿润的呼吸随即缠在了他的鼻尖,洛茵姿态妩媚却又不落俗尘。
“夫君,我觉得选料子一事也可容后再议。你看今日这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先……”
话还没说完,她便被人堵上了嘴,还长驱直入地一阵扫荡。洛茵愣了一瞬,直到玄烨那只手不安分地往她腰间衣带里钻,她才反应过来那人又曲解了她的意思。
洛茵勉强将他往外推了推,气息不稳道:“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这良辰美景,不如我们……”
“你我夫妻,有些事情不必说得那么明白,会坏了氛围!”
说着,玄烨便一把扯下了她的衣带,顺手一拂,华贵的纱裙落地,露出了里面白净的里衣。火红的肚兜从里衣底下映了出来,勾勒着她婀娜的身线。玄烨咽了口口水,即便方才他不过是想戏弄洛茵一番,可此刻,他也已是起了假戏真做的冲动,且这冲动如游蛇一般,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念想。
洛茵从来都有这样的本事,能让他间歇性失去理智。
呼吸倏尔低沉了下来,玄烨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许是感受到了危险逼近,洛茵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衣襟,“老祖宗立下的规矩,不可白日宣淫啊,夫君!”
“夫君”二字犹如火上浇油,瞬间将玄烨残存的理智摧毁。
他如同一头将要失控的野兽一般,粗重地喘息着,凑在她耳畔沉声道:“魔族可没有这条破规矩!”
……
洛茵两眼飙泪之际,抓着身下被褥悔不当初,这还真是她自找的!遂还由衷地感慨,虽然五百多年过去了,时过境迁,苍暮也换了一具身子,但在此事之上,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给她留条活路!
这一晚,从日落黄昏一直到宁寂深夜,洛茵不知自己晕过去多少回。其实她也并不能分清这到底是不是昏迷。总而言之,她失神了好几趟,精疲力尽,以至于午夜梦回时的敲门声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夜月下的雪地上留下了一排杂乱的脚印,底下的青石砖已是露了出来,形成了一道深深浅浅的坑洼。幽邢在墨神宫的寝殿前已经来回踱了好一会儿,见到殿门终于开启,他赶紧迎了上去。
“魔尊!”
“半夜三更,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
“魔尊,穆烈今夜出城了!”
玄烨眉心一紧,“上原此时何在?”
“回魔尊,左将军暗中跟去了。”他担忧道,“他派人让筱王爷连夜入王城给我送信。自青翼山与妖族那一役过后,穆烈也沉寂了一阵子。这次突然离城,怕是要有动作了。”
“也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披着件宽大外袍的玄衣魔尊沉思了好一会儿,“派人去青翼山,即刻把邯羽调回来!”
“可妖族那边……”
“本尊打断了妖王图涂一双腿,他重伤难行之际,不大可能会大举进攻。西疆大军继续留守,着邯羽副将蒯丹领兵。”他心中泛起了不祥之感,“我有预感,魔都城这边可能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