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史1

    有段时间，陪公子听书读书，突然对中国文学史产生了浓烈兴趣，网上淘一本二手的《简明中国文学史》，是复旦大学出版的大学教科书，拿到后，望而却步，教科书果然不适合作为兴趣来阅读，于是束之高阁。

    偶遇这本《中国文学史》，甚是欣慰啊。这本《中国文学史》并非教科书，是由钱穆先生讲述，他的学生叶龙整理的。更准确地说，是钱穆先生五十年代时，在新亚学院授课的讲稿，学生叶龙根据当时的听课笔记，整理发表的。尽管距离大师授课业已半个多世纪，但依然良多受益和启迪。也大概因为是讲稿的缘故，对于我这种非专业人士，读起来更为轻松有趣，会心处，似乎感受到声音的柔和和亲切。

     钱穆先生的文学史分为三十一篇，从文学起源讲到明清章回小说，对于多数非专业爱好文学者，大约都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只见手指不见手掌的，跟随钱穆先生了解中国文学发展的历史，关注中国传统的文学价值，是很有必要的。如先生所言，要讲文学之变化，须要先明白文学的本质，须由史的观念转来讲文学的概念。

     中国文学的起源是诗歌，也就是说韵文先于散文，要讲文学，就要从《诗经》三百首讲起。诗经有六义，即“风雅颂赋比兴”，“风雅颂”是诗的体类分别，“风”是社会的，“雅”是政治的，“颂”是宗教的；“赋比兴”是诗之方法，“赋”是直指其名，“比”是引物为比，“兴”是托物兴词。所以读《诗经》不可一字一句地照字面直讲，要心领神会，迎合作者之情意。

    中国的散文以历史为大宗，因中国向来以史当作文学看。《尚书》记言，《春秋》记事，为我国古代两大史书，在文学上均有很高的地位。但我国古代韵文易读，如《诗经》，但散文古拙难读，比如《尚书》。《春秋》较迟，是记事的，看起来像现在的电报，极为简要，但句斟字酌，有了文学的自觉性，也有了文学意味。春秋三传比较熟悉，我和孩子一起在古文观止读过学过其中不少文   章，确实还算好读。

     但韵文和散文的演变有了不同现象。韵文是渐往艰深的路上走，《诗经》易读，到屈原的《离骚》《九歌》就较难读，再进而到《两都赋》、《两京赋》则更为更难读（我读到这部分基本上直接略过）；至于散文，则有演变之趋势是渐往平易的路上走，《尚书》难读，到《左传》则较为平易浅近了。

     诸子百家的散文水准极高，诸子中首位的即是孔子，其《论语》为其弟子所记，文学价值极高，更遑论其思想。《论语》仍然是根据记事记言的传统演变下来的，但由国家大事的记载进步到个人生活的记载，这是历史的大进步。

     中国古代散文，可以分为两个时期，第一个时期可以称之为“史”的散文时期，代表作是前面说的《尚书》、《左传》，第二个时期可以称之为“子”的散文时期，代表作首推《论语》《孟子》《庄子》《墨子》《老子》等书。从《论语》开始，也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像《论语》，是散的，零星的，许多章拼凑在一起的，（只是文体上，思想上仍然是最重要的），第二阶段，如《庄子》，已进一步成为假设的对话体了，第三阶段，如《荀子》，已进一步发挥个人整套体系之思想与意见了。

     《楚辞》是一本总集，其中屈原的作品最多。其中最著名的一篇当推其首篇《离骚》，《楚辞》中的《九歌》乃当时巫师祭神所用。《楚辞》是地域性的，也是文学性的，是南方文学。先生考证屈原所说的湘江与洞庭都不在湖南，是指汉水流域。

    赋是韵文与散文的综合体，在叙事时用散文，形容是用韵文，好比和尚宣卷，又说又唱，也好像唱京剧，有道白，有唱腔。赋起源于战国，分为荀子与宋玉两大派，盛行于汉朝，因此成为汉赋。后来变成了皇室的消遣文学，作为供奉只用，成为御用的帮闲的文学，如司马相如的赋就是这一类，与屈原的赋形成相对的两派。汉赋写得最好的要数司马相如和贾谊两位。汉代乐府，是指去民间采访民歌的衙门，如周代的国风一样。至于“乐府”的变化多端，要到建安时期的曹操才能显现出来。

     有人说“唐诗晋字汉文章”，如有人问汉代的最佳散文作品是哪部？则非司马迁的《史记》莫属。太史公的《史记》是一种浪漫派的写法，但其中无一假话，《史记》将文学和历史融合在一起，也是将文学与人生加以融合。中国有两个大人物，大学问家，一个是屈原，他解答了文学与道德的问题，一位是司马迁，他解答了文学与历史能否合流的问题。

    钱穆先生在汉代文学上说得较为详细，还花篇目介绍了汉代奏议、诏令、汉代五言诗，感兴趣的自己可以去看原文。

    先生特地把建安文学作为一个时代来讲，他认为当时政治虽然黑暗，但文学确是划时代的，极足称道。他对曹操父子是有偏爱的，特别对于曹操，先生说明曹操率直坦诚并无野心，曹丕的文学也是在曹植之上的。大概我们受《三国演义》的影响，并未真正认识到曹氏父子的品格和文学才能。

    五代十国，钱穆先生一笔略过，除了《昭明文选》。在齐梁时期，编纂诗文总集的风气很盛，编选的学者文人多不胜数，在众多选集逐渐先后淘汰后，《昭明文选》成为当时诗文总集的独存孤本。这也是有原因的。《文选》是梁萧统所编纂，他出生皇族，财力人力非他人能比，加之他本身酷爱文学，又礼遇天下学者文士。先生强调，如欲研究古代诗文，则取《诗经》和《昭明文选》就已经足够。看来，我还是见解不够，给青少年指定的古文读本是《世说新语》和《古文观止》，看来得下单收藏一本《文选》，留待研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