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从她的肩上撩起一缕长发,黑色的柔顺在指尖环绕,随着发丝的跳动与旋转,空气中充满着沁人的芳香。
小叶看着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而又充满着爱意,洁白的珍珠中镶嵌着晶莹剔透的黑色宝石,在屋中昏暗灯光的照射下,竟然发着金光。
我不舍的将目光从那双秋水明眸的眼睛上挪开,慢慢地,一寸一寸欣赏起她那犹如被上帝之手赐福过的美丽面庞。凝脂一般的肌肤吹弹可破,洁白如雪,就连落于眼下的美人痣都像是故意为之,精妙非凡。
她的脸上点缀着符合黄金比例的五官,娇小的鼻翼此刻正略显急促地微微颤抖,与绯红的脸颊相衬,似乎在向我诉说着某种心事。
我注视着她,松开手,那缕长发如流水般从我指缝中划过。我将那几只手指放于鼻下,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注意到我的动作,有些惊讶,嘴巴张开一条细缝,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随即又紧紧闭上,有些害羞地扭过头,好像刚刚出现在脑中的话语,让她有些难为情。
我笑了笑,将手环在她的脑后,轻轻地将她的头转了回来,可她还是有些害羞,眼睛瞅瞅底下,又望望上方,不敢与我对视。
我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纤细的腰肢。尽管隔着衣服,我却依旧可以感受到她充满弹性的肌肤与其散发出来的热气,以及隐约可闻的跳动极快的心跳。
小叶没有反抗,只是脸颊更红了。我稍稍用力,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脑袋抵在我的肩部,长发仿佛一双纤纤细手抚过我的脸庞,随后又缓缓落回到她的背部。
我们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只有彼此的呼吸,还有同样急促的心跳声。
大约过了一分钟,我的身子慢慢地向后退了几公分,脸与脸正对着,鼻尖相触,我能感觉到我吸入肺部的空气全部来源于她此刻的呼吸,想到这里,我笑了笑,似乎能够在身体里存在一些属于她的某些东西,对我来说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小叶看着我笑,有些嗔怒地瞪了我一眼,正要说些什么,我却用嘴堵住了她。
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柔软,似乎我稍一用力,这份柔软就会像云彩一般挥散不见,所以我战战兢兢地亲吻着,小心翼翼地享受着此刻的一切,几秒钟之前那种没来头的勇气早已不见踪影。
小叶也被吓了一跳,一双眼睛惊讶地看着我,可我却毫不知情,眼睛紧闭。在我的世界里,只有此刻鼻尖感受到的湿热空气和唇上的那一缕柔软。
正如英国作家劳伦斯说的那样:四片甜蜜的唇瓣,两个纯洁的灵魂,一份不死的爱念,这便是一个吻的美丽元素。
我想在她的唇上栽上一颗热烈的接吻,但是再想啊,唉!我不该想!我怕热烈的热吻烧毁了她的灵魂。
渐渐地,我能感觉到吹在鼻尖的呼吸平稳了许多,我睁开眼,小叶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睛,与此同时,嘴唇上那片荷花,打开了花蕊。
我从来没有想象过舌尖与牙齿的触碰会是如此美妙的体验,更想象不到唇瓣彼此交融时发出的声音会令我无比的羞涩。
起初的温柔、谨慎到此刻荡然无存,我们疯狂的索取着,似乎想要用舌头在对方嘴里偷出点什么。
嘴唇的碰撞交织出一曲歌谣,身体内缓缓升腾起的燥热仿佛是派对里饮入喉中的烈酒,将内心中仅有的抵触与害羞烧的一丝不剩,灵魂伴随着热辣的音乐在彼此缠绕,摇摆,忘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我可以说全世界的情侣都不知道原因,为什么我的手会不听使唤地上下抚摸起她的后背?为什么我会如此饥渴地想摆脱衣服的阻隔触碰她的皮肤?为什么我会对于我只长了两只手这个事实而感到莫名的心痛与悲伤?
我疑惑着,可动作却从未有过停顿,小叶同样如此。
终于,那团火彻底燃尽了心中那仅存的理智,我将手缓缓地伸进了她的衣服。。。
突然,像是一盆凉水浇过,一切顿了下来。
卧室外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我疑惑地嗯了一声,此刻已是半夜三更,敲门的会是谁?
突然,我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房门被人打开了。
小叶叫我不要说话,她转身走出卧室。
“诶你不能进来!”
“我说话你听没听见啊!不能进来!”
“你要干什么!”
二
我能听出小叶佯装气愤的呼喊中带着慌张与害怕,我忘记了小叶的嘱托,大声地呼喊着小叶的名字,恨不得瞬间就冲到她的身边。
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进入她家,是谁?是男是女?如果是男的,小叶一个女孩子该怎么办?如果她无法抵抗。。不好,她有危险!!
我急切地喊着,可却无能为力,我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慌张之下,不慎将手机掉落在地,随着“嘭”的一声,手机掉落在地又随之弹起,在空中转了个圈,屏幕向下落在地上。
我急忙捡起查看,电话已经不慎挂断了。
是的,我和小叶正在进行一种名叫“电话性爱”的深度交流方式,利用语言和对于自身状态的描述,唤起对方的欲望,获得快感。
而也正因为如此,身处千里之外的我也只能“眼睁睁”地任由电话那头的爱人经受着劫难,甚至不知道会是何种毫无人性的对待。
我颤抖着拿起手机,急迫的眼泪从眼眶中流出,滴落在屏幕上。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对不起。。。”
挂掉,拨打,再挂,再打。
无论我重复多少次,却只有这一句话反复地回答着我,也在反复煎熬我的心。
我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无助而又艰难的等待与担心,于是站起身迅速穿衣,准备出门寻找,与此同时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同志,我,我的朋友出事了!”
我有些语无伦次,在警察的再三询问下,我说明了情况,表示多次拨打电话,对方均无应答,有可能出了事。
我告知了警方小叶家的地址和她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的接线警察立刻表示已经将报警信息转到该辖区民警,同时建议我不要轻举妄动,极有可能凶手还在屋内,叫我等待警察的消息。
我不安地挂了电话,无力地坐了下来。
我的内心无比的慌乱,甚至于屁股一挨沙发,眼睛一黑,将近昏了过去。
我晃过神,想给小叶再次拨打过去,但又怕扰了警察的行救措施,可此刻让我安心等待,怕是如何也做不到的,于是我还是打定主意,独自过去寻找。
正当我正要开门出去时电话响了,我甚至来不及看来电显示,便急匆匆地接了电话。
“是你刚刚报的案么??”
“是,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小叶怎么样了?”
“我是辖区民警,刚刚你给我们的电话,我打过去了,对方接听了啊!而且声称根本没有什么入室抢劫的事情发生。”
“怎,怎么可能!”
“我告诉你,报假案是犯法的!我们正在前往你所说的住址,有什么事我会再联系你的!”
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我有些不知所措,手就这么僵硬地拿着手机,听筒中“嘀嘀嘀”的忙音响着。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一切只是小叶跟我开的玩笑?
不可能啊,她不是如此轻佻之人,怎么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我有些疑心,于是拿起手机再一次拨打了小叶的手机号,而这一次,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在我拨出电话的下一秒钟,沙发的另一头,竟然隐隐约约传来“嗡嗡嗡”的声音,我凑上前查看,沙发缝里,竟然有一部手机,此刻正亮着光震动着。
我惊呆了,这个手机我很熟悉,竟与小叶的手机一模一样!
我惊恐地拿起手机,瞳孔剧烈收缩,全身颤抖了起来!
我们刚刚才通过电话,怎么会才过了几分钟,小叶的手机就跑到了我的身边??
我挂掉电话,怀着满心的恐惧,试探性地再一次用自己的手机拨了出去,几秒种后,这台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并且手机上显示的,正是小叶对我的称呼!
我惊呼了一声,一把将手机甩了出去,手机在空中画出一条弧线掉落在地上。与小叶的习惯一致,这台手机一直保持在静音状态,机身附有规律地震动着,与地面撞击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异常的怪异。
我挂掉电话,不知所措。
难,难道。。。
小叶真的出事了?而且她的冤魂特意将手机带到了我这里?她要来找我么?
一定,一定是这样!
她一定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突然,我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手机在我这里,那么警察拨打的那个电话,又是谁接的呢?
是人,还是鬼?
是在小叶家,还是。。。就在我的身边!
三
想到这里,我就像是得了惊悸之症一般,望着不远处正静静躺在地上的手机,颤抖着往身后看了看。
房间内空无一人。
“小,小叶?是你么?”
无人回应,手机仍然毫无动静。
“你在么??”我又大声喊了一次,可依旧没有回答。
事情发生的如此诡异,我直觉地感觉到,小叶一定是出了事情!这台手机一定是小叶对我的提示,她一定是有危险!!
我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前往小叶的家进行查看。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也不敢呆在家里,跟这台手机共处一室了。
下定决定,我站起身走向大门。
可就当我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一声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已经是夜半三更,怎么还会有人来访?
我从猫眼看过去,下一刻全身汗毛倒立,整个人仿佛坠入了地狱。
猫眼外,我看见了一个人。是小叶!
她正微笑着,盯着猫眼里的我!
“小,小叶?”我不禁惊呼出声。
“是我啊老公,开门~”慵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她的声音,并且听语气是无比的正常。
我后退了几步,恐惧地看着这扇门,这后面的究竟是人是鬼?
“你,你没事吧?”颤抖的声音从我嘴中发出。
“你怎么了?快开门啊,外面冷死了。”小叶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恼火,但却毫无异常。
我最终还是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名女子,娇美的面容上凤眼圆睁,粉面带煞。
是小叶!
“你是不是屋里藏人了啊!哼,我走了!”她站在门口瞪着我,没有表示出想要进屋的意思。
看着她的脸,我差点流出了眼泪,一把将其拉入怀中,脑袋埋进她带有清香的长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叶也有些不知所措,她抚摸着我的背,询问道:“怎,怎么了啊?”
我将她抱进屋,转身关上门,随后便吻上了她的唇,良久唇分。
“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我有些喜极而泣,嘴角带着笑。
小叶看着我又哭又笑,一头雾水。
“发生什么事了啊?”
我没有回答,心情的愉悦与激动,让我失去了语言的能力,望着她疑惑的脸,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比现在更加让人喜悦。
我的爱人,她没有事!
我摸着她的脸,眼泪止不住的流。小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劲的询问,我只是摇头傻笑,幸福感爆棚。
不知过了多久,心情才略有平复。
“小叶,你怎么突然来了?”我抹掉脸上的眼泪,这才想起不对的地方,开口询问。
“我来看看你,不行啊?”
“行,行。。。就是咱俩刚刚才通完电话。。。”
“啊?咱俩啥时候打电话了啊?”小叶打断了我,我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咱俩不是刚刚才打过电话么?”
“哪有啊!”她拿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我凑上前看去,果然这段时间都没有我的记录。
等,等等!
“你的手机怎么在你这!!”我愣住了,随即大声喊了出来。
“喂,你是不是得病了?我手机不在我这,难不成要在你这里?”她还是一脸的不解,充满疑惑与忧虑地看着我,又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不烧啊,老公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啊?”
我突然又想起什么,转头往角落处看去,果然!角落处的手机已经消失不见了!
难不成,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我后退几步,瘫坐在沙发上,呆若木鸡。小叶关心地坐在我身边,询问这什么,可我一句话都没有听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究竟是怎么了?
面前,小叶正嘘寒问暖地关心着我,可声音却仿佛来自远方,飘飘摇摇听不真切。
我晃着神,刚刚发生的一切和此刻爱人的脸交织在一起,模糊无比。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清楚,画面越来越清晰,我最终还是回过神,看着我的爱人。
“老公,你没事吧?”小叶关切地问道。
我将头埋在她的怀里,近乎迷恋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味,良久,开口说道:“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四
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是幻觉还是灵异,亦或是平行时空?我不清楚。不过只要眼前这个女人安然无恙,一切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小叶感受到我的爱意与对她的依恋,没有再开口询问,而是默默地抱住了我,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安静而又温柔。
我享受此刻的宁静,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梦醒了,她还在,就够了。
“叮铃铃,叮铃铃。”我的电话突然响了。
我抬起头,略带不满地拿出手机,正想静音不理,可余光瞅见来电显示,一下子,后背冒出了冷汗。
这个电话,是刚刚那个警察的电话!
“小叶,我去接个电话。”
我离开了她的怀抱,站起身,走进里屋。小叶没说话,只是松开手,点头应允。
“喂,是不是你刚刚报的警?”
“是。。。您刚刚打过电话了。出什么事了?”
“我知道,我确认一下。我们到你提供的朋友家了。”
“哎呦,警察同志,不好意思啊,她现在在。。。”话没说完,那边打断了我。
“我们现在,在这个地址所在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话音未落,我惊得目瞪口呆,后面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见,只是僵硬地拿着手机,随后一顿一顿地扭过头,望向坐在大厅里的小叶。
怎么回事!
坐在沙发里的,竟然是一具面色惨白的女尸!
我一下子被吓得瘫软在地,电话甩在一旁。可再看过去,女尸又不见了,小叶依旧坐在沙发上,微笑地看着我。
幻觉,都是幻觉。。
我劝着自己,于是眨眨眼睛,又一次看了过去。
还好。。。是小叶。
我松了口气,站起身,捡手机的功夫跟小叶解释道:“刚刚没站住。。。”
不对!
小叶仿佛没有看到我的举动,从头至尾一直保持着微笑,整张脸就好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蜡像!
我颤抖着向前走了几步,她依旧看着我,眼睛眨也不眨,笑容更甚,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却是无比的胆战心惊!
坐在沙发里的这个女人,此刻在我眼里虽然和小叶一模一样,可给我的感觉却是无比的陌生,仿佛一个陌生人,不对,仿佛不是一个人!
“小叶,你,你怎么了?”
我不敢再往前走,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其他原因,我颤巍巍地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把剪刀。
“老公。。。”她突然开口说话了。
“怎,怎么了?”
“你是不是很爱我啊。”小叶说着话,眼睛依旧不眨一下,异常的怪异。
“你不要吓我啊。”
“你爱我,你就来陪我啊,哈哈。”她笑出了声,那笑声仿佛地狱的阴风,听得我寒毛直竖。
“你不是小叶!”我壮着胆子朝她大喊,可下一秒,小叶的脸突然变了,变成了之前我眼中的那副模样,惨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嘴角挂着血迹,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我,一动不动。
恐惧到了极点就是愤怒。
我一声怒吼:“你不是她,你还我小叶!你把她还给我!!”
一边喊着,一边闭着眼睛,朝她冲了过去。
“你把小叶还给我,我不怕你!!”
“啊啊啊!!!”
门被几名警察用力踢开,当他们冲进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惊诧万分。
一个女人跨在沙发上,披头散发,摇头晃脑,嘴上喊着什么“还我小叶!”“我要替她报仇”的话,手中握着一把剪刀,正一下一下地向下刺着。
血溅到了她的身上,脸上,头发上,可她却毫不自知,几近疯癫。
沙发上一个人躺在她的垮下,一动不动。
警察举着枪,一边告诫着女人不要动,一边走进身前,这才发现,被女人用力刺入胸膛的这个人,竟然是一具已经死亡的女尸!
五
审讯室外,方林透过单向透视玻璃,毫无表情地看着里面。这个眉头紧锁,满脸沮丧的女人,此刻正低着头,回答着警察的问题。
审讯室门开了,两名做笔录的警察走了出来,将笔录递给了方林,说道:“方队,这个女人很明显已经疯了,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又是鬼啊又是电话的,完全就是胡说八道啊。”
“医生什么时候到?”方林沉吟片刻,问道。
“已经通知了市精神医院,应该马上就到了。”
“嗯。”方林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走进了审讯室。
“我叫你小白,可以么?”方林倚着桌子,向对面的女人说道。
女人笑笑,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点头应允。
“小白,你知不知道你杀了人?”
“你杀了小叶和她的男朋友。”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方林。
这是一个很英气的女孩子,一头短发,挺直的鼻梁和剑眉衬托出那双丹凤眼的帅气,倘若换作他地,方林也会多看几眼。
可如今再美的眸子,也抵抗不住悲痛欲绝的寒风,吹红了眼眶,冻伤了心灵。
“我杀了他们?”她抬头看了眼方林,又垂下头,“我不记得。”
“那你还记得小叶么?”
她没有回答,但听到这个名字后,她浑身一震,再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水。
“她是你什么人?”方林继续问道。
“小叶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的爱人。”
“是彼此都已承认,还只是你单方面认为呢?”
“你什么意思!我是她老公,她是我老婆,我们是恋人!你凭什么怀疑我们,凭什么!”
小白突然大喊,用力伸出手想要抓向方林,却又站不起身,手铐哗哗作响。
几名警察推开门出声制止,被方林一把拦住,挥挥手示意出去。
门再次关闭,小白的情绪缓和一些,但仍是目眦尽裂地瞪着方林。
“既然你们彼此相爱,那为什么小叶还会有男朋友?”
“你胡说,她怎么可能会有男朋友!你再胡说八道一个试试!”小白歇斯底里的威胁在方林耳中却是有些空洞。
“你知道的,小白,你知道她有男朋友,并且。”方林停顿片刻,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却终究还是开了口,“你杀了他。”
小白听到这话,疯狂之态顿了下来,眼珠剧烈颤抖,似乎想到了什么。
方林转身坐回到桌子后面,点燃一根烟,缓缓开口道。
“接下来我要说的,你若完全没有印象,便权当听个故事吧。”
“从小家庭离异的你,对于感情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从青春期时便陷入一种混沌的状态,你无法辨认亲情、友情、爱情的区别。也正因为如此,对于感情的模糊定义,使你在成长过程中遭受了很多折磨与困扰,这也让你变成了一个对于他人无限拒绝的女孩子,你剪成短发,打扮中性,就是希望让自己可以独立起来,不需任何人的帮助与关心,近乎病态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就这样成长起来,直到你遇见了小叶。”
“你和小叶两个人,大学时期是舍友,毕业后进入了同一所公司,是一对关系极好的朋友,闺蜜,姐妹,彼此之间毫无秘密,异常的亲密。你们二人平时以老公、老婆互相称呼,出入皆挽手同行。对于从未有过朋友的你来说,小叶,是第一个走进你的世界的人,或者说,是第一个让你走出来,拥抱他人的人。我想这对于你,是无比幸福的一件事。”
“我无法完全否认你们二人之间没有爱情的存在,毕竟电话性爱这种行为,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朋友的界限。但是也许正因如此,再加上彼此平时的称呼,让你在某一时刻,确认了你们的感情,是爱情。”
方林说着话,眼睛却一直注视着面前的女孩。小白呆愣着,目光无神地盯着地板上的某个角落,心思不知跑到了哪里。
“在你心里,这份禁忌之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于你,小叶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子,你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包括你的生命。事实上,你已经这么做了。刚刚说过,在你前20年的生活里,你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而如今一样如此,只是你的世界,变成了小叶。”
“可你没有想到,或者你根本不愿去想,小叶对你的感情,远远不及你之于她,甚至在她心中,你们之间根本没有那份禁忌之爱,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而已。”
方林有些不忍将事情说的如此直白,但对于这个女孩子,他总是有些许遗憾,而有时隐瞒比坦诚伤的更深。
小白此刻依旧是楞呆呆出神,可泪水已夺眶而出,任性地顺着面庞滴落在地。
方林心中叹了口气,接着述说起来。
六
“也许是小叶感觉到你对她的感情超出了想象,也许是她对于这种相处方式产生了反感,她开始与你产生隔阂,不再像往常一样亲密无间,甚至瞒着你,找了一个男朋友。可她还是珍惜你,珍惜这份感情,她不想与你断绝来往。我相信她是温柔的,是心软的。可某些时候,这种心软,最要命。”
“这段时间的疏远让你万分的不安,你不想让小叶离开你的身边,更加无法想象有朝一日她会和你彻底分开,这种危机感让你更加敏感,无助而束手无策的感觉让你仿佛回到了从前,你害怕又会回到原来的状态,而这种情绪最为可怕。”
“这一天,你突然联系不上小叶,那种突然失去一切的感觉让你无法承受,于是你开始疯狂的寻找起来,甚至跑到小叶的家门口。不只是幸运还是不幸,门开了,小叶果然在家,可一同在家的,还有另一个人,一个男人。”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想无论是谁都可以很轻易地想象出发生了什么,你也一样。我不去设想你和小叶究竟进行了怎样的对话,更不知道这个男人在其中是否搅了浑水,也不敢想象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会对对方说出什么话。悲剧,似乎永远是世界上所有故事的结尾。”
小白已经泣不成声,浑身颤抖着,如果不是手脚无法动弹,应该已经瘫软在地。
“女孩,好像天生就给人一种安全感,你的到来尽管给这对男女带来了烦恼与困惑,但他们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女孩,会最终拿起凶器,在他们不经意间,痛下杀手。当你手染鲜血,望着地上躺着的男女时,你该是怎样的悲痛欲绝啊。”
“极度的刺激与情绪的爆发,让你精神产生了错乱,你认为小叶没死,你们还是好好的,一切都和原来一样。于是你抱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家,或许在你的心里,那条路上,你们还是说说笑笑吧。”
“当你来到家门口,熟悉的场景让你一瞬间忘记了发生的所有事情,你忘记了身边爱人的尸体,只记得你要回家,你还要和爱人进行电话性爱,所以当你独自走进家门时,小叶就静静地倚在墙角,盯着你呢。”
“之后的故事,和你所说的大致无二了。心理崩溃的你,患了妄想症,现实与想象交织在一起。你幻想和小叶打着电话,突然有人闯入她家,现实中其实闯入家门的是你自己;你幻想小叶失去联络,可她的尸体却被你扔在了门口;你报了警,可用小叶手机回答警察无事发生的仍然是你自己;你看到、听到小叶安然无恙地过来找你,只是在某个精神层面上,你记忆起她还在你家门口,于是大脑给自己一个谎言,让你将尸体放进了屋;而你最后疯狂地伤害着她。。。”
方林没有再说下去,此时的小白已经崩溃,几近昏厥。
他最终还是以几不可闻的声音,结束了故事的讲述。他推开门,在外等候的心理医生走了进去,为小白进行心理辅导与评估。
他最后说道:“最后的疯狂,也许就源于内心抑制不住的爱吧。”
方林走出审讯室,旁边的刑警小张欲言又止。
“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了?”方林开口说道。
“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一直让她糊涂下去,就这么忘掉全部,会不会更好一些。。。”
“她迟早会回忆起一切,现在我们请来了心理医生,可以对她进行心理辅导,可若是往后她身陷囹圄时想起这些事,那时候,才是真的残忍。”
小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对了方队,你怎么会想到她和死者之间,会有那种感情呢?”
方林拿出一个证物袋,递给了小张:“这是死者小叶的生前照,你看看。”
“刚刚小白将她描述的那么美,我就知道,女人之间如若不存在爱意,又怎会在心中留下那样完美的印象呢。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爱情往往就是这么可怕。”
小张有些哭笑不得的拿着这张照片,照片中是一个女子的旅游照,黑黑瘦瘦,五官挤在一起,脸上一颗大痣异常的醒目,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小白的描述画上等号。
方林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又望了望屋里的小白,医生正在和声细语地劝导着,她的情绪也安稳了许多。
“方队我太佩服你了,要不是你一下看出线索,听她说的那些,跟鬼故事似的,吓死个人啊。”
“你说这人,还真能被刺激成精神病,还能自己妄想出那么多事?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信啊。”
“你说方队,要不是邻居看见了她房间外的尸体,惊恐之下报了警,咱要破这个案子肯定得费大劲呢!也是巧了,那邻居当天晚上心血来潮的出去遛弯,然后半夜三更的才回家,还碰巧看个正着,这可真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方队,当时那个出警民警打电话确认的时候,小白自己接电话说自己就是小叶,你说有没有可能,真是鬼上身啊?冤魂索命?”
“胡说八道什么!”方林“啪”地拍了小张的后脑勺,“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再说咱可是党员,这么多年白教育了!宣传迷信思想可是犯法的,不许瞎说!”
“我就说说嘛,开个玩笑。。。”小张揉着后脑勺,小声嘀咕着。
“赶紧干正事去!”
方林轰走了小张,自己回到了办公室。关上门,他站在窗边,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此时是中午时分,阳光落在身上,暖暖的。可此时他的心,却有一丝的寒意。
刚刚小张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之前方林观看小白楼下监控视频的时候,看到了午夜时分走入楼门的小叶当时她正半搂半抗着一个人;差不多20分钟后,那个遛弯的邻居也走入了监视器的范围。
差不多快走出画面时,这位邻居抬头看了一下监视器,此刻的监视画面突然好像被干扰一般,闪烁了两下,回归正常。
那位邻居的脸上模模糊糊,电流的干扰让整个画面变得惨白,而邻居抬头的一刹那,他的脸上好像被覆盖上了什么。
而在那信号干扰的短短一秒钟里,方林好像看到,覆盖在邻居脸上的是另一张脸。尽管模糊不清,但他还是能够依稀辨认出,一颗黑痣长在那张脸的左边,而下方的嘴,似乎在冲着镜头后面的方林,凄厉的惨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