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23

                                                                   父亲的木工房

        父亲的木工房掩隐在一片绿色丛中。

        从我会记事时起，印象中父亲一直与木工有关。父亲的木工手艺师从外公。外公的房子是泥墙茅草屋，但门窗做得很好，设有机关锁，一般的人是开不了的，这主要是搞革命时防身之用，但做凳子才是外公的绝活，各种雕花、各种式样让人叹为观止，躺椅、摇摆椅、小孩车、老人凳等等新颖奇特。那时外公有自己的木工房，而且是很宽的木工房，里面有各种各样自制的工具，小的单手使用，大的坐在器械上手脚并用，实现了半自动化，父亲在忙活之外常常帮助外公做事，因而学到一些皮毛之类的东西，当外公过世多年、父亲也渐老时，或许是怀念自己的岳父，或者是找一门自己比较熟悉的事情做，父亲开始回忆，开始自学，但他终没学回外公的全部手艺，也许是很多东西现代人已不再使用，没必要再做，父亲就只做了普通的凳子。

        我现在住的离老家不远，每逢节日都回去与父母吃饭，每每回去最先想看一下的就是父亲的木工房。父母都和大哥住，房子是三间楼房，父亲的木工房就在楼房的左上角，有二十多年房龄了，一米高的石头墙，上面全为木架结构，瓦顶，最有趣的是有两根柱子是用正在生长的柚子树和黄皮树做的，房子不会生长，但树却一年一年地生长，因而每隔一段时间父亲都要检查一次，免得树把房子撑高了。这是一个不断生长的房子呢。

        木工房前，父亲种一小片小竹子护坡，竹子一年四季嫩嫩绿绿，青翠欲滴，生机勃勃。每次回到家里，如果看不到父亲，我就转到屋角侧耳细听，听听是不是有切切的锯木声或者当当当的凿木声从哪片树叶下传来，如果没有，他可能外出或者上山找木头了。别人做凳子只要是有木就行，哪管他好坏。父亲做凳子非常讲究木材，质地疏松或者老朽的木坚决不要，他自己钻山沟、爬大山，哪怕一天只找到一根，他也绝不会要不合格的木头。一九九零年，我毕业时拿十个父亲做的凳子去用，三十年了，现在还有八个在我的花园里继续用着。

        父亲一生真实地做人，坦坦荡荡，做什么都做到问心无愧。

        重阳节，我很早就回去，又听到父亲的木工房里传来了切切切的锯木声，木工房很破旧，但他却生机盎然，就像父亲，虽然年纪大了，却依然勤奋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