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寂寞如她

文/小巫见大巫呀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电话那头低沉慌乱的声音暗示了人物的命运。

她从呱呱落地的那一年起，命运多舛注定了一生。亲生父母狠着心把不足满月的她送给了别人家，只因为穷。童年回忆里只有数不尽的苦，没有所谓的童年，伴随着她的只有日复一日的耕田、割猪草、打谷、筛谷子、劈柴......心里的苦用泪水浇灌了每一寸田地，无声的呐喊天空最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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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能有进学堂的机会，看着养父逼自己的孩子上学却与她无关的日子，备受煎熬，她只能一次次的恳求养父给她读书的机会，养父的一句话让她充满了希望，“把这些活都干完了就让你去读。”仅是几个字的力量支持着她，是太想读书的愿望撑着她做了一年又一年的活，真的没完没了了......到头来只是哄骗罢了！养父的孩子闹着脾气死活不肯去读书而被养父抽鞭子的场景刺痛了她的双眼，是不是自己越是渴望的东西，他人都如此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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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一个烈日炎炎的午后，她看着眼前的这几块地，一狠心撒了石灰，随手抓了几件衣物，跑了，她拼命的逃，穿过河流，跑过田野，一直跑一直跑，那些黑色的日子仿佛是嗜口的野兽，追着她，仿若自己慢下来就一定会再次万劫不复，她要摆脱困境，摆脱这头凶残的野兽。

以至于年过六十的她依然每天拿着大字报钻心研读，孙女们回家她一定不会放过向她们询问识字的机会，有时候被问得多了心情烦躁也会大声吼上她几句，“现在识字还有啥意义啊？”“小时候没读过书，不知道进学堂的滋味，就是羡慕读书人。”也是这样常常让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她把我们说的哑口无言，只好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教给她发音。这对于读书时代的我来说，体会不了那种滋味，反而常常抱怨读书的辛苦，往后长大成人了，回家次数少了，被她询问次数屈指可数的时候，才恍然明白读书的意义，贯穿了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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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跑回了自己的亲生家庭里，但是养父的家人依然不肯放回她，多次聚人上门要人，她只能躲，死活不肯回去，那种日子，太苦了。日子就这么过着，心里期待着自己的日子会好起来，所幸的是遇到了学医的他，便毫不犹豫的跟了他，组成了家庭。清贫的日子没有安稳多久，本就一清二白的家境在一场大雨中化为泡影，湍急的河流犹如猛兽般吞噬了堤岸上所有的人家，房屋倒塌，尖叫声、哭喊声、救命声在黑夜中饶耳不绝，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收拾任何行李，再不跑连命都没了，所有人一股脑的往外跑，依然很多人跑不赢这场灾害，被河流卷到了远方，这一场水灾，她庆幸他们捡回了条命，但随后心里开始绝望了，一砖一瓦的房屋何时才能再有？

经过一段日子的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才把房屋架子打好，日子在边还债边紧凑的过着。“有时候想起来，时常会后怕过去的日子啊！他行医救人经常不图回报，本就揭不开锅的状况如今更是家徒四壁，说也没用，心肠软，看到人家穷就连医药诊治费都免了，没钱喝酒时候竟然连酒精都不放过，每天我出门干活一天汗湿了不知道多少次，没有衣服换洗，任由汗水挥洒浸泡，长年累月下来风湿病早早地缠上了自己的身体，痛不堪言，现在想来，竟一阵背脊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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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儿子女儿们的出生给这个家添了希望和信心，好不容易自己的孙子孙女出世，想说应该能享受个天伦之乐，可惜命运的棋子偏偏走错了路。因为长年吃风湿药的原因，是药三分毒，毒性积累到一个量爆发了，加上之前的严重腰伤，手术治疗几回情况依然不乐观，同时糖尿病的病情使她暴瘦了几十斤，犹如褪色即将凋萎的玫瑰，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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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的日子，孤独寂寞，嘴里不时地喃喃自语，“不求富贵啊，只想能正常人一样吃喝读书认字，我开心时就唱唱山歌，心情不好就走走，怎么就那么狠了心呢......”伫立一旁的人，都偷偷别过头抹了一把眼泪。“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就是自己学医还不能治好她的病！”坚强的他在那段时间夜夜失眠，几次偷偷哭泣碰巧被孩子们撞见，终于是忍不住了呀！

最后诊断出来的食道癌折磨坏了她，滴米未进，每天靠几汤匙的水维持着最后的生命，煎熬了足足半个月，在一个清晨，带着一生的遗憾和不甘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痛苦的身体，走了。次日殡仪馆上，前来吊唁的人很多，我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听着超度的经文，恍然如一梦，她的这一生，说不尽的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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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翻出她整整一橱子的新衣物，他带着哭腔说“都是穷怕了，买了也舍不得穿矣......”她被火化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所有人的哭喊声，都在叫她“火要来了，你快快上去啊......”顷刻间，抬头望见浓烟滚滚，泪眼婆娑也无法言语心中的痛，我知道，是她去了。这人世间一切关于她的都飘散了，但我们作为亲情骨肉的血脉永远也不会割断，只愿天堂再无病痛，逝者安息。

夜已深，思绪一度再飘远。在过后的无数个夜晚，伴随着橙黄的灯光下，我仿佛又听见了她的声音，“我的孙女回来啦？快来帮我看看这个字咋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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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望舒在寂寞里写到：我今不复到园中去，寂寞已如我一般高，我夜坐听风，昼眠听雨，悟得月如何缺，天如何老。奶奶带着最后欲语还休的寂寞与世长辞，她口中那遥远的故事传说，是能感受到，却又无法触摸到的脉搏。

最后，谨以此文纪念文中的她—我的奶奶，一位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