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老太太们

 

    到了该安享晚年年纪的爸妈重出江湖，发挥余热给儿女们带孩子的事比比皆是，我们楼上的也不在少数，尤其以阿姨们居多。从她们身上，总能看见几丝妈妈的慈祥，因此我跟她们相处得挺和美，但每个老太太有自己的家庭背景和秉性。

    五楼的那位山东老太太，是儿子同学的奶奶。记得刚从儿子有很多玩伴的小院搬到高楼上，苦于没有相熟的小朋友玩耍，儿子抓耳挠腮地急躁。后来在楼群里问了，看有没有跟儿子一个班的孩子，就找到了五楼的阿姨家。第一次见她，她身材不高，很结实，气色很好，声音洪亮，整个人带着山东人特有的热情，真诚地招呼我和儿子进屋坐，喝茶，让人心生温暖。渐渐地知道，他们一家子很爱喝茶，每天下午必然要喝几壶茶，怪不得老太太神清气爽地，看起来仿佛不知疲倦的样子。阿姨的儿子儿媳工作很忙，她和上着班的老伴照顾两个孙子孙女的起居和上学接送。老太太慈眉善目，脸上一直带着笑意，每次在路上碰见她，她都很健谈，拉起家常流畅不歇。

    十楼的一位老太太，一看打扮就知道是从老家过来的庄稼人。她的衣服特别朴素，以我的经验，大约是父辈那个年纪的款式和颜色，从来把衣服扣得整整齐齐，穿着胶底鞋，人也很结实，稍微自来卷的短发，说话带着豫北的口音。她是个“走读”阿姨，每逢夏割秋收的农忙季节，她总要回家一段时间，听说家里种了不少田地。等忙完了那阵子，再过来接送孙子孙女上下学。所以她的脸总是黑滋滋地，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本色。话不多，但有着农村人的质朴和厚道。

    七楼的一位阿姨，年轻时应该是个标致利落的姑娘了，现在虽然有五十多岁吧，但齐耳头发黑而稠密，衣着打扮也散发着城市气息了。这位阿姨很爱笑，一见面就会笑着打招呼，即使是一口方言，我也能听得真真的。我一直以为爱笑的人不仅随和，运气也不会太差。她每天要接送上学前班的孙女，到底带的多，孩子跟奶奶的感情很亲密。她跟很多老太太们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已经从心理上接受了城市，不像很多从老家暂来城里的老人，充满了对乡村的思念。因为五一小假的时候，在电梯里遇见她，她说不回老家了，家里没啥人，不如待在城里也蛮好，阿姨的确过得踏实而又自在。

    几乎大多认识的老太太们，都有一副平和宁静的神情，就像被层层海浪洗刷后，平整而又光滑的海滩。跟她们的交集，总令人想起妈妈的慈爱。虽然她们的晚年时光又被赋予了新的任务，虽然她们也会受着病痛的折磨，但你看不出她们的哀怨，有的只是淡淡的表情下坚韧的内心。

    二十三楼有位阿姨，跟别的老太太又是不一样的，因为生活降临给她家的苦难更大更深一些。她看起来高大魁梧的儿子因病做了大手术后，整个人丧失了劳动能力，连生活都难以自理。儿媳得忙着挣钱养家，下有两个孩子正在上幼儿园和小学。老太太要照顾未成年的孙女，几乎每天要陪儿子下楼做康复训练。每一次路过这一对母子，母亲满眼的无奈、心酸，甚至麻木，还有虚脱的恍惚，看着像小孩蹒跚学步一样的儿子，个中滋味无人能感同身受。因此，老太太笑脸不多，尽管劳累，也不敢倒下，仍然在一天天重复着忙碌。

    时光在急急地溜走，很多人和事会被岁月的长河荡涤殆尽。邻居也不是一生一世的，总有人会在眼前的青天白日里消失不见。就像那些年住在司家庄时，整楼的邻居，大多熟悉或交好，以为离分开遥遥无期，谁知道后来又各自飘落在哪个角落，不曾再见。

    我的邻居老太太们，祝你们晚年自在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