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27

打靶的感悟

前两天去参加射击训练（打靶），触发我对射击的记忆。关于打靶不同的阶段，我有不同的感受。

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小时候我也有一个做神枪手的梦想，希望自己长大了能成为一个英雄，一个神枪手，一枪消灭一个敌人。遗憾的是从小学到大学都没有经过军训，更没有体验过打靶。

关于神枪手的幻想，最深的记忆还是在我大哥去外地上学时，他写信回来说学校军训有打靶比赛，他的成绩非常优秀，仅以一环之差名列全校第二。那时我就在想，我家里就有这个好的基因，或许我在打靶这个项目也可能会很优秀。

后来通过公务员考试，到了警校培训，开始接触射击这个项目。然而和大哥不一样，我用的不是用步枪而是手枪，训练前我很努力地做好各种准备，但打靶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不是手发抖，就是准心看不准。所以成绩非常不理想，有时还差点要不及格。

经过多次的努力结果还是没有改变，这让我感觉又紧张又痛苦。最终我灰心了，我想那些优秀的基因可能都给我大哥拿走了，看来我确实没有优秀的打靶天赋。虽然我对它还有蛮有的兴趣，但已经对它没有很高的期望值了。

后来每次训练考核，我也不再紧张了，反正破罐子破摔了，大不了不及格，那样的话还可以再打一次。这样一来，倒放松很多，打靶的成绩虽然没那么好，但还是有点进步。以后每次考核也都这么去应付，成绩很稳定一直没有提高，兴趣却减少了很多，有时甚至有点像打鞭炮的感觉，索然无味。

前几天又去参加射击训练，但今年的感受却有所不同。和以前一样，我在边上无所事事地等着，到我准备时，就把子弹送入弹夹，完成之后还跟别人聊聊天，以至于叫我上场时差点漏掉。留了第一个射击位置给我，这个位置教练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同事，我还自责怎么这么不重视？留了一个最差的位置给我，女教练肯定没有男的好，再说在女同事面前打不好，不是很没面子吗？

于是我故作镇定地拿起枪，迅速打了几发，脱靶了好几发。这时更加紧张了，呼吸也急促了很多。我开始问边上的女同事教练，射击时需不需要屏住呼吸？她说自然呼吸就行。我突然意识到，我突然意识到她是不是报道中的那个百发百中女枪王李晓君？她接着对我说，“放松一点，瞄准靶偏下地方，慢慢扣动扳机，缓慢下压，让子弹自然击发就可以了。”于是我按照她说的做了，这样果然准了很多。接着她又指导我，“不用太大的力去扣动扳机，不太有意识地去击发子弹，盯着准心，瞄准靶子，缓慢地扣动扳机，放松心态，让子弹在不知不觉中击发，这样就能打出好成绩。”

我当时有点惊讶——这么有哲理的话怎么会从小姑娘嘴里说出来？我又试着按她说的做，成绩也提高了很多，只是感觉还没领会到这句话的全部含义，子弹却已经用完了。真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等我把打好的靶子拿过来时，女教练又告诉我，瞄准的位置应该在下八九环之间。而我是在十和九之间；那时我真想再打几发，可惜已经不允许了，下次再说吧。

回来想想，我们生活做事和打靶差不多。开始对打靶我虽兴趣盎然，但盲目自信，急功近利导致心浮气躁，这样很焦虑又感觉很痛苦，事情也做不好。后来我放松心态，反正自己也没那天赋了，能打多少算多少，这样沉着应对，倒好了很多。但打靶成绩一直提不上去，对打靶失去兴趣，就显得无聊。

这让我想起叔本华的一句话“人生就像钟摆在痛苦和无聊之中摆荡”。当我们很想达到一个目标时就会焦虑并感到痛苦，而当我们像社会上流行的心灵鸡汤说的一样，说人生其没什么，只要身体好就行，其他都无所谓；似乎在说“生命本身没有意义，意义是人赋予的，不要这个意义就没有烦恼了”，虽然缓解了焦虑和痛苦，但又会让人感到无聊和空虚。怎么在这中间寻找平衡？让我想起打靶时女教练跟我说的话。我想人生也许类似，我们选定一个可以达到的目标，一个自己感觉兴趣的事，盯着这个目标，积极地探索，主动去寻找资源和指导，慢慢努力，放松心态不急于求成，不知不觉地达到一定程度时就水到渠成。即使不成，也能看到自己不断进步和积累，会找到某种幸福感和成就感。

关于意义感和个人意志力这个问题，我对它的认识也有变化。在我学精神分析的时候，我对它持否认态度，当时认为人的动力的改变其实是个很自然过程，跟个人的意志力或者意义没有太大关系；后来开始接触存在主义哲学，他们对意义有更多的解释，我发现人生的意义和个人的意志力对一个人生活是有很大影响的。

比如一个生命垂危的人，在等待着他的亲人来见最后一面，为这个目的，他就会用意志撑在那里，一直撑啊，撑撑到亲人来的那一刻，他才断气。又比如，在危难时刻的军人警察和救援人员及在这次疫情前逆行的医务工作者们，面对危险他们能临危不惧，勇敢前行。我想也和这种高层次的生活意义的指引有关。

或许生命本身没有意义，意义是人们赋予的，我们每个人最终都要面临孤独，疾病，痛苦和死亡。但把生命赋予意义，用我们的意志来建构我们的生活，会让生活更加积极，更加乐观，更加快乐。就像打靶一样，“盯着准心，瞄准把子，缓慢地扣动扳机，放松心态，让子弹在不知不觉中击发。” 在努力中找到我们的快乐和意义，坦然地接纳最终的结果。这样不仅可以生活变得愉悦，也会让我们的生命变得更为精彩。

黄奇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