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爸爸…我要吃柿饼子’
窗外的风不停的叩打着玻璃,老人慢慢的降低了声音,兴许是怕吵醒孙子。亦或者是在怀念自己年轻的时候吧。
‘奶奶奶奶,这个故事你讲过了。最后爸爸把狼皮卖了一百块钱对不对。’本以为已经睡着的小孙子从被窝里探出脑袋。
‘讲过了?我啥时候讲过啦,这可是奶奶压箱底的故事。’老人一边帮乱动的孙子掖了掖被子,一边略显诧异的说道。
‘讲过了讲过了,对了奶奶,二奶奶的脚趾头真的是被大灰狼咬掉的?你们真看见大灰狼啦?’小孩子精神足,稍一提起话头,这一连串的问题就开始蹦了出来。
‘那大灰狼是不是比家里大黄还大?大黄就不怕山里的狼。还有,奶奶我想吃柿饼子……’小家伙的精神头来的快去的也快。天马行空的说了一通之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老人看着渐渐睡着的孙子,轻轻叹了口气。兴许是在为不用回答孙子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庆幸,又或是在感叹自己的记性一天不如一天了。
窗外的风越刮越大,透过窗框的缝隙拼命的向屋子里钻,带起一阵呜咽让人不得清静。正屋的门口一条土狗,从头顶一直延伸到尾巴的黑毛厚实光滑,美中不足的便是从腹部到四肢那犹如枯草一样的黄毛。把这只像极了黑狼的家伙打回了原形。大黄就这么慵懒的趴在地上,刚才听见小家伙呼唤自己的名字时也只是抬了抬眼皮,转了转耳朵。
院中一棵矮树被肆虐的大风吹的东摇西晃,伸到窗边的树枝沙沙的挠着玻璃。似乎打定主意要让今夜的人无法安心入睡吧。
‘吱呀’老旧的门轴因为缺少润滑在夜里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像极了老太太平日里嘬牙花的声音。
‘建国,咋滴啦’老人听见响动出声问道。
‘没啥事儿,我就是出去看看那棵树,前两天才种下根子浅。这要是倒了这混小子又要闹了。’门口传来了陆建国刻意压低的声音,怕吵醒了熟睡的儿子。‘风大,你早点睡吧。’说着便向院中走去。
老人被风声吵的睡不着,便也不理会儿子的话披上衣服拿起手电准备一起去看看。
‘铛铛铛…铛铛铛’院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大半夜的,还刮着风,是谁来的这么急?
陆建国随手抄起铁锹,像院门走去。‘谁啊?大半夜的。’老人这时也打着手电站在屋外,手电筒的光柱对着院门。
‘建国,是我赵四。快开门,出事儿啦’门外传来赵四急促的喊声。陆建国不敢耽搁,紧走两步打开了院门。赵四也不进门直接说道‘见着我妈没,她过来没有’陆建国把赵四让进院子‘没过来啊,咋回事?这外边刮着大风呢我二姨能去哪’
老人听见自己妹妹不见了,便也赶紧的走上前去。‘小四啊,怎么回事儿。你妈咋滴啦。别着急慢慢说’
赵四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大姨,本来我妈今天说不舒服早早的就回里屋睡觉了。这不刚到后半夜我就听里屋哐当响了一声。就赶紧过去看,结果就发现我妈不见了。屋里东西啥都没动,被窝还是热乎的,我寻思着我妈这不声不响的出去没准是找你来了。’
赵四说着说着见老人没有回应,便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老人脸色发青,紧紧盯着那扇打开的木门。‘来了’老人还未说完两眼一黑便向后倒去。陆建国和赵四赶忙去扶。
‘咔哒’老人手里的手电失去了束缚掉落在地,无力的摇晃了两下。光柱正好照在了老人刚刚盯着的木门上,只见这扇老旧的木门上有三道刚刚不久才刻上的新伤。仔细看去赫然是三条爪子印!
‘来了…来了’老人双眼紧闭,不时发出一两声含混不清的梦呓。守在炕边的小孙子一边抽泣一边紧张的看着奶奶。
‘奶奶…爸爸他们去找二奶奶去了。娘去村西头请张奶奶了。等张奶奶到了你就没事儿了,奶奶你别有事,凡凡以后再也不调皮了…’
一阵冷风钻了进来,吹的陆凡一激灵,好像下大雪的那天大壮把雪球从衣服领子灌进去一样。陆凡顿时觉得自己的头发一根根的都立了起来,头皮有些发麻。后脖梗子像是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一样,从后背一直凉到了尾巴骨。
陆凡面朝着奶奶,背对着窗户坐着,腿有些麻了,却也不敢动。或者说动不了,他发现他僵在了那里,陆凡有点想喊,但是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他只能坐在那,费力的转动眼睛想要寻找些什么。
屋子外面的风越来越大,窗外的树枝愈发肆无忌惮的抓挠着玻璃,发出一阵‘吱嘎’的声音。夜渐渐的深了。
屋内变得安静起来,屋子外面的响动就变得格外清晰。大风钻进屋子带起的呜咽,树枝敲打玻璃发出的一阵阵抓挠,门口大黄站起身呲着牙发出的低吼。
‘呜呜呜…呜呜呜’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轻飘飘的。陆凡看见大黄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眼睛却始终盯着门口。月光下,那一双黑洞洞的双眼发出幽幽的绿光,低沉的吼声越发的响了。
‘呜呜呜…呜呜’声音比之前大了一些。像是风吹,更像…是有人在哭?陆凡分不清楚,可是谁会大半夜的在外面哭呢,一定是风声吧。
自我安慰好像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陆凡听见那哭声更大了一些,也更近了一些。大黄吼声更大了一些,似乎在恐吓着什么不准靠近一般。
‘呜呜…呜呜呜’
更近了,这次仿佛就在陆凡的身后一般。这次他听的很清楚,这是哭声,是一个女人的哭声,声音很年轻。
‘呼’像是有人在耳边吹了一口气。陆凡觉得这口气特别冷,吹的耳朵又疼又烫,半边脸都麻了。
‘呜呜呜…’这次的哭声直接在陆凡的耳朵边炸响。震的陆凡心口一哆嗦,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他分明的看见,大黄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森白的獠牙间发出愤怒的低吼。背上的黑毛一根根的站了起来,使得大黄看起来胖了一圈。两只眼睛发出幽绿的光芒,紧紧的盯着陆凡的身后。
对峙…
紧张的气氛压的陆凡喘不过气来,他不清楚在自己的身后究竟有什么,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越来越难受,胸口一片冰凉。陆凡张了张嘴,想要喘口气,嘴巴却早已僵的张不开了。
咚咚…咚咚…咚咚…
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开始还很有规律的跳着,咚咚…咚…陆凡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少跳了一下。
还来不及做更多的想法,小家伙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大黄疯了是的叫了起来,然后是玻璃打碎的声音,手指挠墙发出的嚓嚓声,还有大黄发出的一声哀鸣。
此时的张建萍正在崎岖的小路上奔跑着,在她身后跟着一位挎着灰布包的老太太。老人头发已经全白,脸上却是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刻痕。亦步亦趋的跟在张建萍的身后,嘴中念念有词却也听不出再念叨些什么。
‘张婶’张建萍呼吸有些急促的停下脚步。‘大半夜的请您出来已经够麻烦您老人家了,这还拉着您跟我跑了这么一段路。’还待说下去,张建萍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不妨事,老婆子我别看头发都白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前儿个我才过了五十岁的生日。硬朗着呢。’老人停下嘴中含糊不清的念叨,笑呵呵的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你们家陆凡。’
‘张婶,就在刚才我忽然心里一紧。说不出的难受,生怕小凡出点什么事。’剧烈的咳嗽使得张建萍的脸颊泛起一片红晕。正说罢,起身便欲继续前行。
‘慢点儿慢点儿,刚我在路上问过老奶奶了。她老人家说你们家陆凡命数硬,只是今年该有这么一劫,不妨事不妨事。’张神婆虽然出声劝阻,脚下却是不停的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劝慰道。
‘张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的出来。你家那位老奶奶可是调皮的很,这时候我可不信她’张建萍不由收住了话头,她看见张神婆忽然阴沉下了脸色,身后的灰袍子也鼓荡了起来。活像又一根尾巴在那摇来摇去。
‘小萍萍,怎么?连老奶奶的话都不信了?’一阵少女的声音从张神婆嘴中飘出,空空荡荡带着回响,仿佛从四面八方一起传了过来。
张建萍心头一颤,赶紧赔礼道‘老奶奶莫怪,是我心里挂念家里老小,这才口不择言的。您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向我找兑,千万不要迁怒别人’一边说着,张建萍便掉下了眼泪,既是担心,也是懊恼自己的口不择言。
‘罢了,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算起来我到你们张家也有40多年了。先去看看你家情况吧。’张神婆说罢便是抄起张建萍走了起来。
家门口,张建萍一个恍惚,觉得只是脚不沾地的迈动了几步而已。来不及细想便冲进了里屋。
这一看,当真是要了张建萍的命。只见大黄哀鸣着趴在地上,陆凡与奶奶躺到在炕上。窗户的玻璃碎了,冷风呼呼的灌进来。张建萍呼唤了两声,得不到回应,脸色苍白的坐倒在地就这么哭了起来。
张神婆闻声赶了进来,看了一眼满屋的狼藉,拍了拍大黄的头‘死不了,回头吃点好的养两天就行。上一边儿趴着去。’大黄仿佛听懂了神婆的话,低眉顺眼的向屋外爬去,临出门转过身来向着神婆一低头抵着地面,仿佛作了一揖这才继续出去。
张神婆不耐烦的挥挥手,不再理会。双眼只是紧紧盯着墙上那一道爪印,嘴中兀自念个不停。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张神婆脸色阴沉的转过头对着张建萍喝道‘别哭了,吵的心烦。去准备小米一碗,筷子一双,红线一轴,活公鸡一只。’
张建萍闻言赶忙收住哭声,转身去准备。身后又传来张神婆那诡异的年轻女声‘还有蜡烛一对,香烟一包,白酒一瓶。’
‘老奶奶您这是?’张建萍赶忙闭嘴,生怕再说点什么让老奶奶不高兴的话,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张神婆的背影。
张神婆却也不计较,只是缓缓开口,发出的声音却是变得及其苍老和沙哑。
‘招魂!’
夜,四周弥漫着一圈圈的雾气,没有风,但是雾却在向着森林的深处涌动。
似乎有人惊醒了枝头的鸟。引起了一串嘎嘎的叫声,接着便是一阵阵拍动翅膀的声音。遮天蔽日的黑鸟开始在天空盘旋,原本借着月色还能模糊看见的四周顿时黯淡了下去。
陆凡抱着一只光秃秃的树干呆滞的望着天空上的飞鸟。原本他打算爬上这颗枝叶不算茂密的也不算高大的树,看看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结果却惊动了树枝上的古怪黑鸟。借着惊起黑鸟的瞬间陆凡也是瞥了一眼树林的全貌。
只见一根根光秃秃的枯树杵在那里。原本以为茂密的树叶竟然全是此时正在天上盘旋的黑鸟。
陆凡不敢动,这些黑鸟看起来就不是好相与的。浑身上下除了那双红色会发光的眼睛,都是黑的。那是一种完全没有反光的黑,好似把周围的光线全都吞噬了一般。
陆凡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只记得有个女人在自己耳边轻轻的哭,之后便睡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这片诡异的树林里了。
天上的黑鸟盘旋了一阵慢慢的落回了树上,陆凡赶紧从树上滑了下去,很无助的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膝盖。默默的开始掉起眼泪来,他怕引起黑鸟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的注意,用力的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无助,绝望,还有冷,让陆凡的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嘻嘻’一串轻笑从陆凡身边响起。吓的他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不敢抬头,便只好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间。暗暗祈祷不要被声音的主人注意到才好。
‘不知羞,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陆凡不敢回答,甚至连颤抖也不敢了。‘哦?晕了?那就吃掉吧’那个声音略带戏谑。
‘别吃我别吃我,姐姐姐姐,我还小身上没肉不好吃的,而且我好久不洗澡了,酸的。不信你闻闻。’陆凡惊慌的抬起头,只见身前站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光着脚,光洁的脚丫上仿佛有一圈莹莹的白光,稚气未脱的小脸儿上带着一点可爱的婴儿肥。‘姐姐你真漂亮’
‘哼,看你嘴这么甜的份上,不吃你啦’小姑娘眼中带着笑说道。
陆凡见没有危险,便坐直了身子满脸堆笑的向着小女孩凑了过去。‘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陆凡,他们都叫我凡凡。’
小姑娘瞪了一眼凑过来的陆凡,拉开一段距离坐在了不远处的石头上。‘以后呢你就叫我笑笑姐,知道吗。’
‘知道知道,嘿嘿,笑笑姐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能不能带我出去呀。等我回家,我叫妈妈给你做最好吃的栗子烧肉。’陆凡咽了口唾沫,好像已经在等肉端上桌子了一般。
‘我不知道来这里多久了,这里一直都是这么黑,根本看不见太阳。栗子烧肉很好吃吗?’笑笑好奇的看着陆凡,眼中好像有什么在闪动着。
‘当然了,不是我给你吹嘿,我妈妈做的栗子烧肉那可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我们街坊家的大壮每次闻着味道就跑过来蹭饭了,哼还跟我抢栗子吃。’陆凡把胸脯拍的啪啪响,不料却引来了一阵咳嗽。
‘真的吗?真给我做的话我就考虑考虑。’笑笑眼中的光更加的闪亮起来。顿了一下说道。‘不过可能你要失望了,能来到这里的人是吃不了肉的,你也一样。’
陆凡一呆,吃不了肉?那不是比要了自己小命还严重吗。正要出声询问,却见笑笑嗫喏着说道‘来到这里的都是灵魂,也就是说你已经死了。’
‘死了?’陆凡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小脸刷白嘴唇不住的颤抖着。想着再也看不见奶奶,爸爸,妈妈,吃不到妈妈做的全世界最好吃的饭。不由悲从心起,嚎啕起来。
笑笑光着小脚现在一旁。既不说话也不见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孩子释放心中的悲伤。
片刻,笑笑蹲下身子摸了摸陆凡的头道‘傻孩子,还有笑笑姐陪你呢。’陆凡泪眼婆娑的看了一眼笑笑。‘走带你去逛逛这个地方。’说着便拉起陆凡向树林的深处走去。
‘这里其实是一片无主之地,并不是你通常所理解的阴曹地府。’一边说着笑笑拉了拉陆凡的胳膊,引着他向一处干枯的巨树走去。只见这棵大树有四五人合抱那么粗,蜿蜒曲折的树根附于地表一层一层犹如阶梯。在阶梯的上方三四步的地方有一个能容一个成年男子站立的黑黢黢的树洞。像是巨树在无力的哀嚎着想要吞噬一切一般。
笑笑拉住陆凡的小手向树洞走去‘这片树林算是这个地方的最外围,聚集着一群已经有了智慧的动物,被叫做精。在树林的正中心是一座城镇,那里都是像你这样的灵魂,他们没有进入轮回,只是在这里安静的生活着,像他们活着时一样。这群人被称为灵’
一边说着,陆凡已经被拉着走进了那骇人的树洞。一阵微风拂过,带着甜甜的青草香气。陆凡觉得这味道是暖和的。
一间没有什么装饰的屋子,炕上躺着一老一小两个人,在靠近窗户的地方,一张即将支离破碎的木桌立在那里。桌上铺着黄布,在正中间摆放着一碗小米,一瓶白酒和一包香烟。两侧点燃了两根白色的蜡烛,昏黄跳动的火光照在炕上两人的脸上忽明忽暗。
张神婆身后的袍子依旧在不安分的鼓动着,活像一只尾巴在摇来摇去。一只大公鸡腿上绑着红线安静的趴在桌子一旁。此时张神婆的眼睛已经看不见黑色,白花花的眼珠子煞是恐怖。
‘大丫的魂就在附近是被吓出来了,没事。陆凡这小子魂魄应是被拘了去。你家得罪人了!’从张神婆嘴中飘出的年轻女人声音在此时此景更添了一分恐怖意味。张建萍不敢说话,只是紧张的看着张神婆的动作。
只见张神婆拿起桌上的香烟撕了开来,胡乱的抓出一把塞进嘴中点燃。顿时屋内烟雾缭绕。从张神婆嘴中喷出的烟越来越多,慢慢的变看不清了屋中人的身影。只有一团烟雾上下翻飞着,紧接着一只枯槁手抓住了白酒瓶子,咕咚咚手的主人灌下了半瓶。然后伸手将瓶子递给了那团慢慢汇聚在一起的烟雾。
咕咚…咕咚。几声吞咽的声音格外响亮,接着便是一个带着一些满足意味的嗝。发出声音处正是那团烟雾,此时已经汇聚成一只黄鼠狼的模样,幽幽的绿光从烟雾的两个孔中散发出来。像是一对眼睛盯住了躺在炕上的陆凡。
只见这团黄鼠狼模样的烟雾慢慢的飘向了躺在那里的陆凡,围着他转了几圈嘴中不时发出吱吱的叫声。
突然,这团烟雾猛烈的抖动了一阵,开始加速旋转着向陆凡靠近,于此同时张神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烟雾像是得到了指示,开始依附在陆凡的身上。当最后一丝烟雾飘向陆凡的额头时一阵土黄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陆凡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烟雾逐渐消失,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而陆凡的脸上泛起一阵殷红,逐渐转变成蜡黄色。
张神婆重重吐出一口气,仿佛是自言自语般‘我已经让徒子徒孙们去找你家小子了。等有了消息我就接他回来。’忽然张神婆神色一转,一脸献媚的笑到‘小萍萍啊,老奶奶我也折腾一宿了,给我收拾点吃的呗。要是有只老母鸡补补身子就更好了。’被老奶奶附体的张神婆这突兀的一番转变让张建萍一愣。‘您这是?’
‘咋了?不愿意?你小时候不是我天天领着你满山跑,那次你迷路了还不是老奶奶把你背回来的?人心不古啊,老奶奶伤心啊’一边说着张神婆夸张的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一边抹一边偷偷瞟向张建萍。
‘还说呢,那次迷路还不是你带着我去掏鸟蛋让那大鸟撵的?’张建萍没好气的说道,转身出去准备吃的,全然没有刚才的紧张了。
张神婆媚笑的目送张建萍出去后,渐渐收敛了笑容,表情有些凝重的自言自语道‘是谁把这小子的魂拘到那个地方了呢。’好似很棘手般嘬了嘬牙花子,拿起供桌上的香烟点燃一支抽了起来。一边抽着,一边抓起一把小米撒给桌边的大公鸡‘多吃点儿,一会儿还得你出力呢。’公鸡咕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张神婆的话。
此时的陆凡有些呆滞的站在街上,没错街上。一条青石板路,来往的行人面无表情行色匆匆,穿着打扮陆凡只从以前村里唱大戏的时候见过。‘笑笑姐,咱们这是到戏班子了?你该不会是帮戏班子骗小孩儿来学戏的时候吧。’陆凡惴惴不安的说道。
‘砰’一个脑瓜蹦在敲在陆凡的头上‘你以为我在骗你?’陆凡不说话,但是眼神分明充满着怀疑和希望,如果笑笑在骗自己的话。那…自己就没有死。一丝希望逐渐在陆凡的心中泛起涟漪。
‘你就当是吧,一会记得别吃他们给的东西,也别信他们说话。他们很喜欢欺负人的。’笑笑好像看穿了陆凡心中可怜的希望,叹了口气说道。
‘笑笑姐’陆凡轻唤一声。正待继续说时,身体猛然一颤,双手捂住头摔倒在地,痛苦使得陆凡忍不住的呻吟出声,全身剧烈的颤抖着,一团烟雾逐渐从陆凡身上浮现出来。慢慢的脱离陆凡的身体旋转起来。
旋转中,一条烟雾构成的尾巴率先伸了出来然后是四肢,头颅,就这样一团烟雾变成了巴掌大的黄鼠狼模样。
四肢轻盈的落地,围着陆凡转了几圈。咧着嘴呲着牙看向陆凡,之后一个转身消散了。
陆凡脸色蜡黄的站起身,正欲向笑笑询问。只见笑笑小脸煞白,额头已是见汗。
‘小凡那是谁!为什么他们会来找你!’笑笑忽然用力抓住了陆凡的胳膊,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笑笑姐,疼。’陆凡痛叫一声想要挣开笑笑的双手,却是于事无补。‘我也不知道谁要找我,我被吓晕了之后就到这里来了。’说着便将之前在家里遇到的那诡异的哭声说给了笑笑。
笑笑松开抓住陆凡的手,一双眸子紧紧盯住陆凡的胸口‘把上衣脱了。’见陆凡不动,伸手便向他胸口衣服扯去。陆凡吓的赶紧后退两步,却觉得笑笑的小手如影随形般抓向了自己的胸口,手指尖带上了淡淡红光。
‘斯拉’布帛碎裂的声音,陆凡的胸口的衣服已然变成了一缕缕碎布,露出了他并不结实的胸膛。
陆凡感觉胸口一凉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心口位置不知何时已经印上了一个硕大无比青色手印。整个手印覆盖了陆凡整个胸膛,颜色发青,仔细看去手印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
陆凡刚要伸手便听对面的笑笑说道‘别摸。这个东西是不是你来这里后才有的?’陆凡带着哭腔说道‘我不知道,以前没有的,笑笑姐这是什么啊。你快把他弄走。’笑笑也不说话,只是托着下巴思考起来。
一旁的陆凡见状便也坐在地上,对着胸口的手印瞪眼睛。起初自己不知道有这东西还好,如今盯着这个手印看着,陆凡只觉得胸口处又麻又痒,想要伸手去抓挠两下却也不敢。只能兀自忍耐着。
这个手印很大,大到整个胸口都被手心的位置覆盖了,手指很短,与整个掌心比起来只是五个零星分布的短粗圆点点缀在陆凡的右臂和肩膀上。看起来更像一只爪子。
手印上的皮肤乌青发亮,一根根血管虬结浮现也是那诡异的青绿色。仔细看去,在血管周围一条条细小的蓝色丝线样的东西在匆忙游走。
又是一阵麻痒过后,陆凡觉得手印颜色更加的亮了。而胸口一阵阵的发冷,好像身上的热量全都在被这恐怖的手印摄取而去。接着便又觉得胸口热的烫人,如炙烤一般只等自己皮开肉绽洒上孜然。
正当陆凡被自己吓的不轻的时候,一旁的笑笑从旁边的铺子带着套唱大戏的衣服走来。‘穿上,先找个落脚的地方。’陆凡依言胡乱套上了笑笑递来的袍子,低眉顺眼的跟在笑笑身后,欲言又止。
一间简陋的小木屋内,一张木桌,两条长凳便再无其它。家徒四壁。
一路上陆凡满腹疑问,却也不敢再问。这个喜怒无常的笑笑姐刚才伸手抓向自己的吓人样子,让陆凡觉得不敢再相信她了。笑笑仿佛也没有就此解释一下的意思,只是坐在那里低头思索着什么。
静,静得仿佛只有陆凡自己的呼吸声,就像那晚那个女人在自己耳边哭泣时一样。一阵寒意从陆凡后背蔓延开来,使得陆凡有种想要破的冲动。‘咳,笑笑姐’陆凡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紧张竟然变得无比嘶哑。
‘小凡’笑笑抬起头看着陆凡。陆凡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因为他在笑笑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红光。笑笑盯着陆凡表情很是严肃。
‘你可能还没有死。’
‘没死?笑笑姐你是说,我没死?我能回去啦?’陆凡腾的一下站起来,因为激动说话都有些结巴。
‘只是没死,能不能回去还说不好。’笑笑没有机会陆凡的激动,继续说道。‘能不能回去就要看刚才找你的那个黄家的本事了。看你目前这个情况,你是被人给拘了来的,而在你身体那边正有人想办法把你召回去,看见刚才的那团黄鼠狼没,那就是黄家人找到你了。’
‘拘了来?’陆凡有些听不懂。‘笑笑姐我听不懂。’
笑笑叹口气‘知道你听不懂,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等,等黄家人联系你,或者等那个来拘你的人来找你。’
‘拘我的人?’陆凡看了眼胸口正准备说话,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咕咕哒…咕咕…只见一只一人高的大公鸡昂首挺胸的蹒跚而来,似乎对拴在自己脚上的红线格外不满,震了震翅膀带起一阵狂风,顿时吹的屋子中一片狼藉。
正所谓,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张神婆正跑腿坐在炕沿上,老神在在的抽着烟。忽然从她鼻孔中钻出的一缕烟雾没有急着消散,围着张神婆转了两圈变成一只巴掌大的黄鼠狼模样。对着张神婆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神色间却是一副得意仿佛自己办成了什么天大的事情跑回来邀功了。
张神婆神色不变,笑呵呵的抚了抚黄鼠狼的头‘一会儿老奶奶带你摸鸡去。’黄鼠狼翻了个白眼,模样像极了一个人类。似乎是对张神婆的奖励颇为不满,正要满地打滚的撒泼呢,看着架势带着去摸鸡肯定是摆不平了。
‘边儿去,别耽误老奶奶的正事儿。回头带你摸鸡的时候老奶奶让你见识下这看家本事。’说完也不再理会,叼着半支烟在嘴边便下了炕,径直的走到了供桌前。
也不见张神婆如何动作,只是叼着烟的嘴中咕哝了几句不甚清晰的话。供桌边的大公鸡便跳了上去,昂着头脖子上的翎毛乍起。一根红线轻飘飘的飞了过来,也不给公鸡反抗的机会便缠在了他的脚上。
‘办成这件,你也是这家的有功之臣少不了你的好处。’张神婆说完便是一拍桌子,桌上那碗小米便飞洒了出来,一粒粒小米从天上飞洒而出,也不落地只是那么悬停在半空。
张神婆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一转,悬停在空中的小米便开始随着张神婆的手指转动了起来。一边转一边向着中间汇聚起来,当中心位置汇聚了有一只拳头大小的小米时一阵淡蓝色的光芒。不多时蓝光渐盛,一个狗洞大小的洞口就从半空中出现。
张神婆向大公鸡说道‘去吧,就看你的了。’大公鸡甩了甩鸡冠子,整理了一下翅膀的羽毛,便踏着步子跃进了那蓝色的光洞之中。
正所谓。
狼妖拘魂去,
锦鸡跃天穹。
黄婆施仙法,
鬼镇救凡童。
孽缘随风起,
欲语却还休。
睡前故事,风起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