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南城的气候开始有点变化,几个月烈日炙烤一般的酷暑终于开始消退,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某天我开车到一个不熟悉的城区,居然发现了一条叫做“华林路”的公路,不仅名字和西安那条一样,连两旁的树木和建筑都有几分相似。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我对西安的怀念也与日俱增。
但这种感情被平日里的工作和生活事物压抑阻挡着,直到前几日,我在一辆出租车上听到一首超级劲爆的DJ。
那天我也是出差回来,和往日一样,坐在后排的车座,和司机交代了地点就不再理会。然后过了不知道几分钟,车厢里响起了一首快节奏的DJ。
一下子让我想起了大学时代的我和李若,还有一大堆的好朋友,我们有两年多的时间的很多个周末,都是在西工院旁边的一个旱冰场上度过的,当年好像还流行那种杀马特的头型,一群社会小青年纹着纹身顶着半尺高的头发走到我们面前,问:妹妹,要不要一起玩推火车啊?
我们面面相觑,结果不到半个小时就占领了整个旱冰场,组成一个几十人的小火车,技术特别好的杀马特大哥在最前面,控制人群转弯,加速。没有拖火车的时候,大哥有时候也会带着我们在旱冰场转圈。
最后那边的拆迁全部完成,那一群小青年也如同旱冰场的地板被砸碎运走一样,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
溜冰场反正也随着年龄成为被淘汰的游戏,我们开始热衷于各种各样的夜生活,疯狂体验成人之后的权益。
不像南城,半夜两点,所有娱乐场所都要停运,以至于到晚上十二点,街道上几乎就已经没有车,也没有人了。西安的夜生活是从十二点开始的,你晚上打个车去钟楼的钱柜唱歌,会发现车刚进城门就开始有点堵了,而到早上六点,又会有许多通宵战斗的年轻人,才擦擦脸从KTV离开。
因此在我记忆里的西安,总是充满了似乎能一点就着的激情的。
我天生的五音不全,但是我喜欢坐在马铭的车里听歌。
大四开始考研的时候,马铭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过来看我,他都是晚上到,先是去超市大采购一堆零食放到我宿舍,然后开车从一个城区逛到另一个城区。
未央路是我们都喜欢的一条路,从三环直线延伸到钟楼,一路上的路灯连成两条平行线,让你看不到尽头。白天高大的写字楼安静了,只留下外墙上的装饰灯和巨幅LED屏幕安安静静的闪着。
我们把车窗全部都打开,音乐调到最大,看商场或者写字楼,或者学校,一路退后。然后隐如入夜里。
有时候也去酒吧,三五几个人疯玩一场,喝点参水的假酒,最后又靠着一股兴高采烈的热情欢乐起来。
搞笑的那次,是在我研究生备考的时候,那天晚上大概是十一点半的样子,我自习完从F楼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同班同学王皓,我们一同走在广场上,突然觉得有点无聊,然后商量着去酒吧。出校门拦一辆车,直奔城墙而去。
那天我穿了一双N+A的球鞋和灰色运动裤,挎包里扎扎实塞了两本《药物分析学》,于是过安检的时候小姐姐格外认真的掏出了课本。
不过这里不是西安,这是南城,我也早已经不是一个稚嫩的学生。
我在南城这么多年,从一开始谁也不认识,到身边有一大堆朋友,又到现在,等到这个年龄,身边的朋友们结婚的结婚,搬走的搬走,甚至连城市的好一些道路和楼房,也是重新推翻了又建,似乎身边的一切,都早已不复往日的模样,又加上我仍旧是孑然一身,便时常在深夜里感受到孤单。
虽然我时常觉得,西安是不一样的,比如说钟楼的高度不会变,朱雀门这几个大字不会变,即使离开了很多年,当我再次走回来,可能不管是走在路上那个戴耳机的男孩还是另个相互亲昵的小情侣,都和我没有了任何联系。即使你绕过东大街的小胡同,那边的烤串还是那些门脸,门口一样用桶装满了木签,那些旧物还能见证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即使这样,这个世界也让你觉得变了。
但现实总生活是不一样的,即使刚刚过去的长假给了我一个放下平日所有工作的机会,我却也不敢买一张机票回去了。
我们都要保留些心中的完美宫殿。
前面说到酒吧,我想起上次和一堆同事还有客户去酒吧庆祝一个会议的顺利完成,客户里面包括南笙,我们叫他南笙哥。
那是我第一次和新公司的客户还有同事去酒吧,我负责预定的包厢,确认了消费后,经理说送两个小妹,我转身就看到同事笑嘻嘻的把小妹引到南笙身边。南笙也不拒绝,左右各揽一个,就开始喝酒。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因为一件公事微信联系南笙,说完之后随口聊了几句,得知他在备考刷题库,便回了句:你这个人可真好,三观正,又努力奋斗。
他那边先是显示正在输入,但最后终于还是没有再回复我。
在那之后大概两三天,我遇到一个高中时候的老同学,她恬静素雅,不施粉黛的脸色有点苍白,坐在我对面的小沙发上,轻轻搅动着杯子里面的果汁,跟我说,黎,你说我这样的一个好女孩,为什么总是等不到一个人来爱呢?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她便又继续了:真不知道这个社会是怎么了,我不抽烟不喝酒晚上十点到家,从不去酒吧,只看正统的书籍,结婚以后愿意在在家里照顾家庭,三观这么正,不正是优秀男人最好的选择吗?
她自顾自说完,然后急切的抬头看我,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吓得我正要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的手又立马又从包里面伸出来。
送走高中同学以后,我慢慢走回家,踢掉高跟鞋以后,光脚站在镜子跟前,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镜子里的我清瘦,眼神里有点惊恐又有点清高。然后我拿出手机,翻开南笙的头像,点开,打出很长一段字,最后又全部删除掉。
我本来想要表达,那天说他三观正并不是讽刺。
一个人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照顾别人,对弱者善良,为这个社会增加了价值,泡妞不泡妞,那又有什么所谓的呢?
要发给南笙的消息没发,却收到了前男友骆远的消息,他说自己也要离开南城了,想要在走之前再见我一面。
第二天在约定的咖啡馆见到了骆远,他带着耳机,背着书包,清瘦又干净,仍然像我们当时在校园里面遇见的样子,可是我呢,我刚刚下班,穿着一双蕾丝高跟鞋和丝质衬衣。
然后我们走在路上,都想要找些语言来填补寂静的空白,但断断续续也不过讲了一些普通不对话,好在路上车的喇叭声,商户促销的声音都够大,多少显得不那么尴尬。
吃完东西,回来的路上,骆远试图伸手揽我,都被我轻轻避开,然后他开始讲述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的一些画面。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些画面在脑子里面无比清晰,我们曾经牵着手走过了很多地方,讲过很多誓言和打算,他伸手刮我的鼻子……
但对于现在的我,就像是一个旁人看电影,我却再也没办法像画中人一样,对这些画面产生不起来任何的情绪同步。
骆远离开南城那天,我收到一个同城快递,打开以后,发现是之前我跟他交换的我们从小佩戴的护身符。然后收到他跟我发微信说,黎,我不会爱人,跟你分开以后,我便再也不想再对谁这样好了,和别的女孩再做那些亲密的事情,我甚至都觉得恶心。
我看到这句的时候,微信那边显示,正在输入。
骆远可能只是在等我回复,也或许在打出很长的一段话,但那都已经是我最后看到的一句话了,因为我退出了我们的对话窗口,然后选择删除微信,再也没有了联系。
人山人海,边走边爱,我们不应该强求,那些腐败的,或者已经索然无谓的感情,都应该痛快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