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5元年三战的姬欢---晋襄公“王者荣耀”
八角捋须笑道：“晋献公的女婿、秦穆公跟老丈人学习，最多只能说水平相当；但要说起秦穆公的女婿、晋文公跟老丈人学习，可是青出于蓝了！”
小武讶道：“晋文公又有什么本领是跟秦穆公学习的呢？我怎么毫无印象？”
八角大笑道：“你看，秦穆公把晋国太子姬圉留在秦国8年，好吃好喝好款待，还嫁给了公主，可末了人家跑得极快，并且登基为晋怀公后视秦国为寇仇。而后来晋文公重耳登基之后，在秦晋联合伐郑国的时候、因为秦国的反悔，不便继续作战，便要求郑国把太子送来晋国居住，作为晋国退兵停战的条件。”
“看起来，晋文公将郑国太子留在本国，跟当年的秦穆公将晋国太子留在本国，也没有什么两样。但是结果却大不相同---郑伯过世之后，在晋国生活多年的郑国太子方才回国登位，可是这位新任郑国国君却丝毫不怨恨晋国，反而对晋国崇拜得五体投地，甚至觉得连月亮都是晋国的圆！他反而将秦穆公派来、协助郑国守城的秦兵秦将们都给赶走了，郑国从此全面倒向晋国！”
小武奇道：“还有这等事情？这我都不知道呀。如果是真的，那晋文公在质子规划方面的水平，那是远远比秦穆公更高明了！”
八角想了想，含笑道：“晋文公的事情，以后再专门学吧。反正通过相互学习，他的综合能力全面超越了之前的所有霸主。而今天你已学懂了晋惠公，就很不错了。要知道世间高手多的是，人外有人，想成功的都不容易。”
“那个春秋争霸的时代，是大国崛起的时代，也是选贤任能的时代，还是互相学习的时代！你若能努力学习其中妙处，便可以从中得到很多智慧。”
小武点了点头，犹豫道：“对了，在晋献公死后，秦穆公算是‘三定晋君’了，也似乎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可是为什么，他的结局似乎也不算很成功。很多人对他的霸主地位有质疑呢？”
八角捋须笑道：“秦穆公的命很长，在其生前秦国的政治也一直很稳定。但是，跟晋献公和晋文公比起来，秦穆公的能力、火候还是要差不少的。他所图谋晋国的最大成就，也就止步于晋惠公时期的河西五城了。”
小武低头看了看春秋霸主时间轴，又按秦穆公的在位起止时间划了两条竖线。
图表21春秋霸主时间轴（秦穆公片段）
小武指着图轴笑道：“秦穆公在位时间还真够长的呀！何止是‘三定晋君’？包括晋献公、晋惠公、晋怀公、晋文公、晋襄公在内，他竟然贯穿了晋国五位国君的任期呀！而在公元前621年，嬴任好居然是和晋文公的儿子晋襄公同年过世的！”
八角微笑道：“当秦穆公派兵送重耳去晋国登位的时候，秦国的势力已经上升到了他一生的顶点。但万万没想到，此后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跨越雷池一步，反而屡屡成为被晋国利用和打击的对象。”
小武讶道：“这是为什么呢？”
八角笑道：“这是因为他一心想图谋晋国，其用心每个人都看得懂。而晋文公如何谋划天下，成为同时征服楚、秦、齐三个对手的空前霸主，他却看不太懂。”
“若是仅从表面上看，晋文公根本没有成为霸主的可能，甚至连君位都坐不稳。在重耳回国登位为晋文公的第二年，吕郤一党（吕怡甥、郤芮）反悔、发动了政变，因为无力抵抗、绛都王宫里被杀得一人不剩；而只有重耳和狐偃两人预先得到消息，逃过了黄河，再请岳父秦穆公亲自来晋国主持公道。”
小武大讶道：“还有此事？我还以为晋文公登位后就一帆风顺了呢！想必吕郤一党实力强劲、人马众多，而晋国原先的众卿里也没有几个肯为重耳卖命的！所以，重耳只能再请秦国撑腰，反正他原本就是秦穆公派兵送来登基的，一事不烦二主！”
八角捋须点头，微笑道：“看到晋国内乱，秦穆公心中大喜，但是考虑到无法轻易击败吕郤叛军，于是诓骗对方说、秦军又会送一个新的晋国公子前来登基为君。这样一来，吕怡甥、郤芮便再次跟秦国特使‘谈判’，并达成了协议。”
“然而，当吕怡甥、郤芮亲自觐见秦国送来的新君的时候，赫然发现‘新国君’就是‘老国君’---还是那个杀不死的重耳---不由得魂不附体、束手就擒！”
小武叹道：“这个‘阴谋’过程真是很有‘剧场感’啊！可以拍出一部大片了！吕郤二人也算是一时之雄杰了，可是却被秦穆公和晋文公联手算计了去，落入圈套、一仗未打便被诛灭！”
八角呵呵笑道：“当嬴任好以救世主的姿态，出兵替晋文公平叛、并且诱斩了吕怡甥、郤芮之后，以为重耳会感激涕零、晋国也不足为虑了。距离成为中原霸主，也似乎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于是对秦穆公来说，下一个争霸的敌人，应该要考虑楚国了。”
“果然，就在三年后的城濮大战之中，晋、秦、齐等大国的中原联军大败楚军！城濮大战是在春秋300多年间一直牢牢占据排名榜第一位的大战，也是真正的强强对话！结果是楚成王退出了争霸的行列。此战以后，接替齐桓公的新一任诸侯霸主终于产生---受到了周天子的册封！”
“在秦穆公看来，一切本应该如同计划设定般的完美。然而最终却沮丧地发现，新任霸主原来是晋文公！不是自己！也不是齐孝公！原因是重耳和晋国众臣在城濮大战中表现得极其出色，故实实在在笑到了最后。”
小武哈哈大笑道：“这就好像是：苦恋多年的女神终于结婚了！但新郎不是我！秦穆公当时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但是眼珠一转，小武又若有所思道：“晋文公成为了霸主，我当然也略有所知。姬重耳的经验、能力和老辣程度，肯定是比秦穆公更强的。然而他登位之时年纪也太大了吧？便是再有本领、也没有多长的寿命去施展了。”
“再看看霸主时间轴，晋文公刚刚称霸了没两年，可不就死了么？然而秦穆公依然活着，而他的对手又变成了晋襄公？这可是个嫩仔吧？老辣的秦穆公就不能从嫩仔的身上、再为秦国捞到些好处回来？”
八角捋须笑道：“按辈分来算，晋襄公姬欢应该是秦穆公的外孙。虽然他不是由文嬴夫人所生，但一直拜文嬴夫人为嫡母。”
小武微奇道：“文嬴是谁？”
八角捋须笑道：“文嬴是秦穆公的女儿，也是怀赢的妹妹---怀赢就是以前嫁给晋怀公的秦穆公女儿，改嫁给重耳后又改称为辰赢。他们两姐妹先后嫁给了晋文公，但是后嫁过来的文赢为正妻。”
小武这才明白道：“哦，文嬴夫人估计是秦穆公的小女儿。那这个晋襄公姬欢，跟他母后文嬴比一下年纪，还不一定谁大谁小呢？”
八角呵呵笑道：“晋襄公性格宽仁，擅长垂拱而治，对文公、惠公、献公年间的新老大臣们协调的很好，充分调动了大臣们的积极性。应该说，他才是个真正的霸主！虽然他也仅在位七年，然而正是这七年，稳固了晋国‘世霸’的局面！”
小武大为惊讶，道：“什么？我也真不了解晋襄公啊？你给我说说？”
八角捋须微笑道：“公元前627年，晋文公尸骨未寒，晋襄公刚刚即位。按照春秋的规矩，国君更替之年是不打仗的；就算是有战争、新诸侯也可以高挂免战牌、拒绝参战。然而此时的晋国与其它诸侯不同，为了建立霸主之国的规矩，当年晋国就参加了三场连环大战---4月击秦、8月击翟、12月击楚，均获大胜！”
小武诧异道：“晋襄公登位第一年，就如此能打？”
八角点头微笑道：“因为这一段时期，正是春秋争霸的游戏玩得最激烈的时期。好几个国家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先前晋文公暂时镇住了所有对手，但别国并不服气；现在晋文公已经死了，竞争对手们自然蠢蠢欲动。所以此时，晋国要么枪打出头鸟、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挑战者的气焰立即打掉；要么就只能将霸主的位子让出来。”
“而晋襄公元年的第一战、起因是秦军趁晋国忙于丧事，跨越千里去偷袭郑国。但是由于郑国商人‘弦高犒师’，孟明视见偷袭郑国不果，便灭了滑国、然后撤军。然而当秦军回师、经过崤山的时候，晋襄公命先轸为帅、率领大兵伏击。”
图表22崤函通道与崤之战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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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晋襄公亲自身穿黑色孝服，来到军前登车出战（子墨衰绖）。在正常情况下，刚刚登基的新君应该是身穿白色孝服、准备出殡的；而黑衣是战衣的颜色、代表要作战的意思。所以晋君特制了黑色孝服---意思是服丧、作战两不误！”
小武呵呵大笑道：“两开花、两开花！而这个崤之战，也是大大有名的！结果是5万秦军全军覆没，孟明视、西乞术和白乙丙等三个秦军元帅均被先轸活捉，对吧？这件事就叫做‘擒三帅’！不过他们三人后来都被释放了。”
八角笑道：“不错。那是因为文嬴夫人劝晋襄公放了三人，给秦穆公留点面子。先轸得知了以后勃然大怒，竟然当面吐口水、啐了国君姬欢一脸，说是战士们流血拼命才擒住了三帅、怎能因为几句妇人之言就给放了？”
“听闻此话后，晋襄公便有些后悔，令阳处父再去追赶三帅，可是孟明视等人已经夺船过了河，也不相信阳处父的忽悠、所以没有再次抓到。”
小武点头道：“晋襄公能够容忍先轸无礼，倒也确是宽仁！”
八角捋须微笑道：“其实按照先轸的意思，总得让秦国再吐点血，比如归还了河西五城再放人不迟。总之不能轻饶了秦国先前几次趁火打劫之怨。”
“晋文公重耳在位时间虽短，但是遗产相当丰硕，给晋国朝中留下的能人很多。所以能否处理好跟众臣的关系，就是最体现晋襄公能力的地方。否则，如同晋怀公那样，虽然得以即位、但前后不到一年，便彻底完结了。”
小武点头道：“不错。而且晋国的大臣显然是最有自主能力的。如果国君把握的好，他们的威力巨大；如果国君把握不好，他们似乎就当国君不存在！”
八角微笑道：“你明白这点就好。不久以后便是第二战，晋军在箕地大败北方来犯的翟戎；小将郤缺还在战斗中生擒了翟国国君，此后翟国一蹶不振。不过唯一的遗憾是，当战争进入尾声阶段时，主帅先轸只身闯入敌阵，任由翟人将自己射死。原因是先轸认为，先前自己吐了主公口水、已经犯了死罪，所以自愿死在战场上。”
小武叹道：“先轸是打遍天下的一代名将啊！可惜、可惜。”
八角微笑道：“此后，晋襄公任命先轸之子先且居为中军主帅，还提拔了郤缺等新锐，显示了自己心怀坦荡、并不计较小怨。不久，另一个狠角色、在城濮大战中吃了大亏的楚成王老而弥坚、壮心不已；见晋文公已死，晋国又经历了连场大战、人事如走马灯般变化，新君、新臣形势不稳，便觉得挑战霸主的机会又来了。”
“于是楚军胁裹陈、蔡，进逼郑国。但是晋襄公反应迅速，让阳处父进攻蔡国、以牵制楚军。而当楚国的令尹子上领兵来救蔡国之时，两军对峙于泜水。但狡猾的阳处父提出：楚军先退、让晋军过河决战；或者反之，晋军先退、让楚军过河决战。结果子上同意了第一个选项：楚军先退、等晋军过河。然而楚军方一退走，阳处父便宣称晋兵已经获胜。随后晋军撤回国内，子上便也率领楚军撤走了。”
小武奇道：“这个战斗倒也是奇哉怪也？阳处父虽然使用了诈术，但也是真的撤退了，楚国的子上为何不再领军、重新过河追击呢？”
八角捋须大笑道：“子上原本信心就不太足，并不愿意同晋军决战，只是因为接了楚成王命令、不得不来。而且，若是晋军过河、楚军以逸待劳，那还有的可打；然而晋军一撤退、阳处父又以狡猾闻名，焉知没有设下埋伏？所以子上不愿意去追。何况在几年前的城濮大战中，楚军已经充分领教了晋军的狡猾。”
小武犹豫道：“那么，此战也不能算是晋国完胜吧。”
八角呵呵笑道：“然而楚国内部也蕴含着强大的政治危机。太子商臣等待即位已经等了几十年了，实在已不愿再等。借此机会、商臣污蔑子上里通外国、与晋国势力勾结、所以消极避战；楚成王大怒，觉得都是子上让自己失去了最后一次争霸的机会，于是下令杀死了这位身边最重要的大臣。”
“不久以后，太子商臣发动了政变；楚成王措手不及，被太子的老师逼令自杀。这位曾经灭国无数、生擒了宋襄公、独挑中原诸大国、在位45年之久的南方雄豪，最终只得以自杀收场。弑父即位的商臣并没有挑战霸主的能力，所以楚国也就暂时退出了天下争霸的游戏。”
小武点头叹息道：“原来是这样啊！内忧外患，何国无之？这样一来，楚国在短时间内，的确已无能力同晋国争斗了。”
“通过即位元年的三战全胜，晋襄公就此稳固了天下霸主的传承！的确，晋国的国君换了、天下霸主也没有换，这才是真正的‘王者荣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