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达从影近四十年,一直没演过主角,是为数不多的靠演配角红遍两岸三地的演员。
但是他的表演从未让人失望,可以诠释底层的小人物,也可以扮演仁慈的长辈,并不会被类型所限。
而他能够成为好演员,与自己的放纵有关。
吴孟达1973年考入无线艺员训练班,和周润发、林岭东等是同学,他在班上成绩优异,还是班长。
老师经常会夸他表演有天分,是个可造之才,学成后顺利与TVB签约,参演多部电视剧。
直到1979年,吴孟达与郑少秋搭档出演《楚留香传奇》,他在剧中饰演男二号胡铁花,一炮而红。
有钱了,人就飘了。
泡妞、喝酒、赌钱,什么花钱做什么,一下子败光了所有身家,还倒欠了高利贷30万。
走投无路的他曾找过同班同学周润发借钱但发哥并未借给他,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吴孟达是烂泥扶不上墙。
一番番打击接踵而来,压在身上喘不过气,也让吴孟达痛改前非,决心沉淀下来琢磨演技,做一个好演员。
这才慢慢有了片约。
吴孟达的醒悟,让他与周星驰在电影中相遇有了基础,两人在银幕中第一次同框是83版《射雕英雄传》。
当时的吴孟达饰演的是剧中不可或缺的彭长老,而周星驰则扮演了两个龙套角色,一个是有几句台词的宋兵乙,一个是刚出场就被杀死的乞丐。
六年后,周星驰不再是那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而是金马奖最佳男配,追上了曾经仰望的吴孟达。
两人共同出演了戏份较重的《盖世豪侠》和《他来自江湖》,这两部戏是二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合作。
“香港电影教父”吴思远看到他们在电视剧中完美契合的表演后,决定趁着赌片的热潮,为两人投拍《赌圣》。
紧接着便是《赌侠》、《上海滩赌圣》,三部赌片合作下来,周星驰与吴孟达的荧幕搭档形象基本固定。
在电影里吴孟达就是一个不务正业、不学无术、脸皮极厚的小人物。
如《逃学威龙2》中的曹达华,这个角色是吴孟达荧幕经典之一。
电影中曹达华以装出来的硬汉形象深深的迷住了他的女上司,尤其是打完柯受良饰演的警局恶人后,与局长的一番对话更是名场面。
在局长的审问下,曹达华表示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而且刚才打那个不尊重女性的小人打的很开心。
可是局长非但没有追究其责任,反而被他谦虚英武的气概吸引,并答应他的要求将其调到重案组,重案组之虎就此诞生。
到了重案组,享受着局长的爱慕,曹达华又向观众展示了什么叫做软饭硬吃。
被政治部刁难的曹达华在局长的办公室生闷气,局长过来开导他并把责任推给周星星,而后拿出一张卡让他随便花。
这时,曹达华没有立马接住,而是说到“你在教我做事啊”,整个人的气场由受转攻,随后的一句“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说我朋友坏话”,彻底征服了局长。
这样有骨气的一个人,难怪局长会说出,“如果这个世界上多点你这种人,世界就和平了”这种话。
像曹达华这样的小人物,吴孟达演起来如鱼得水,但有时候,就算演的是大人物,也不失小人物的趣味。
在《鹿鼎记》中海公公这个角色被吴孟达改变的不似原来,几乎成了他自己的再创造,但改变得却如此自然。
他演完海公公后,就跟周星驰演完韦小宝一样,此后不论《鹿鼎记》翻拍多少遍,都无法超越二人。
在《武状元苏乞儿》中,吴孟达和周星驰再一次饰演父子,这是吴孟达在周星驰电影里形象的首次转变。
二人之间不再是附和关系,吴孟达的角色也不再一味的搞怪、猥琐,而是演变成父子情。
苏家落魄后,曾经的广州将军与儿子苏灿流落街头要饭,受尽屈辱,但作为父亲,他一直保护着未成熟的苏灿。
不论是吃狗食,为儿子而受伤,还是散尽家财的不悔,他都会冲在最前面,吴孟达的角色第一次伟岸起来。
接下来的《大话西游》,两人又回归到熟悉的模式,只不过吴孟达的角色较之以前,多了份复杂和层次。
他饰演胆小怕事,总是在关键时刻溜的最快的二当家,搞笑之余又有阴谋算计,尤其是草裙舞这一幕,啼笑皆非的同时深感吴孟达浑身上下都是戏。
然而电影是好电影,演员是好演员,却因超前的后现代解构主义,不受市场的欢迎,票房低迷。
《食神》是周星驰导演的《大话西游》票房败北后的又一部自编自导的作品,这部电影对周星驰的意义重大,吴孟达也是如此。
因为他扮演了和周星驰合作的电影中绝无仅有的反派角色,一改往日的温余,变得阴狠、得意。
某种程度上,《食神》让吴孟达从以前衬托周星驰的小人物成了和周星驰并列的双男主,不再唯唯诺诺、好色耍贱。
后来的《喜剧之王》更是两人演技集大成的一次集中展示。
通过场务这个角色的塑造,吴孟达为观众展示了他表演才能的另一面:原来笑里也是可以带泪的。
吴孟达只能演喜剧吗?当然不是。
他不止一次在采访中说道:“我们演员是很被动的,其实我更喜欢演悲剧,做梦都想演。
在和周星驰认识之前,我在香港演了很多的悲剧。还有一些香港的电影里,我演的悲剧都是非常感人的。但现在在内地,没人敢找我演悲剧。”
吴孟达所言非虚。
1991年他和刘德华演的《天若有情》让一部虐恋俗片成了都市传奇片,他也凭借太保这一角色获得金像奖最佳男配角。
其实吴孟达的演技变化很大,而且都很细致。
如果换一个人演他的角色,出来的效果完全不如吴孟达自然、松弛,反而是尴尬满屏。
《少林足球》中弯腰跪在底下给雄哥(谢贤饰演)擦鞋的镜头最能体现吴孟达精湛的演技。
黄金右脚明锋(吴孟达饰演)誉扫地后成了一名拾荒者,看见风头正盛的雄哥走进来,立马堆笑脸迎了上去,要给他擦鞋。
但是雄哥并未理会他的好意,而是让他爬下来,脚踩在明锋的头上,对他毫无尊重之意。
吴孟达的表情由奉承转为震惊,还带有一丝不敢相信,起身后,为了带球队的承诺,又成了假喜悦,其中夹杂着不知所措。
后面听到雄哥说当年打断他腿的人是自己找的后,他的情绪分别是惊讶、苦笑、无奈,短短几秒钟,吴孟达把喜怒哀乐应付的相当自然。
这样的演技,不得不让人把手掌拍烂。
曾任香港金像奖主席的陈嘉上在一档节目里讲过,有一个喜剧演员,金像奖欠他一个影帝。
他既可以演大悲,也可以演大喜,可谓一人千面,只要看过他演戏的人无不交口称赞,这个人就是吴孟达。
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就像吴孟达和周星驰因时间慢慢走散一样,香港电影也日渐式微。
随着这股下坡的势头,吴孟达年岁递增,与主流电影圈越来越远,自然也与奖项无缘。
唯一留下的只有光影里的光怪陆离和捧腹大笑。